鲜有记载的昙花,全馆仅此一本的资料。如暮颜如今只开在人迹罕至的河畔泥土之中,这本封面都已模糊不清的典籍也早已被遗弃在角落。可就当关姗读得兴致盎然之时,接下来的一页却已不知所踪。
哪个缺德的居然做这种龌龊的勾当,不过这撕下之后的痕迹倒还整齐,如果不注意下面编的页码和书的内容,根本看不出来。她只恨一中还没有对学生开放借书的权利,只好恹恹地离开了,脑海中全是对于暮颜传说的无限向往。
第二天,关姗肿着两颗眼泡走进教室。前一天夜里,关姗在梦境中挣扎起来。梦中,自己变成了一只硕大的风筝,丝线缠在林宛手中,任由自己在空中大呼小叫,林宛只是不放手,他癫狂地叫着,跑着,任凭关姗在风中上下翻飞,关姗喊声越大,林宛便越开心,终于,线挂到了树杈上,嘭的一声,关姗从梦境中摔倒自己的床上,额头上汗珠如雨点一般,只得起床重新洗了个澡。
教室里坐的都是报名参赛的人,其他的人躲在家里,全当放假了,也有好事的,来学校当起了观众。报名的人里,除了无精打采的关姗和面无表情的林宛,其他人都精神焕发,势在必得。
关姗望了一眼林宛,这死人不是最喜欢和苏静静之流厮混么,怎么今天这么蔫头蔫脑,不过即便是平时,他也是那样一副表情,没有什么让人刻骨铭心的变化,该不会是面瘫吧。哈哈。
班主任今天心情好的过分,一件崭新的新装外套,手里拿着名单,说道,为了让大家这次活动更加顺利,也是为了锻炼你们的合作精神,我们两人一组,念完之后,找到你们的伙伴,就可以尽情去玩啦。
……
一个个名字过去了,关姗始终没有听到自己,几乎以为他把自己忘了。教室里只剩下三个人。空气瞬间凝住了一样。关姗再也平静不下来了,扭动着腰肢,急不可耐地等待着分组的结果,就像在等待审判。苏静静看了看林宛,从容地把目光投向班主任手中的名单。林宛还是那个模样,手轻轻抚着额头。
恩,这样吧,苏静静,你哥苏月息也报名参加了这次的活动,你们正好一组,剩下的两个同学,你们就自动成为一组,好了,去吧。
关姗只听见自己的脑袋里嗡嗡的响声。该不会是自己的幻觉吧?从开学至今,林宛就像鬼魅一般,时时刻刻环绕在自己的梦里,生活里,越想逃离,却纠缠得越紧。
苏静静似乎略有失望,但很快恢复了灿烂的笑容,去找她哥去了。关姗心中想道,这女人一定要整天端着么,昂首挺胸,做着标准的笑脸,无时无刻都要让人知道,她很快乐。
林宛嘴角似乎又出现了她熟悉的微笑,狡黠中带着几分局促。林宛拍了拍关姗的书桌,等也不等便走出了教室。
这里的天气预报还算精准,说是晴天,便没有多少乌云。阳光并不刺眼,恰到好处的秋风,少一分风筝飞不起来,添一份风筝的身子又会不稳,到处乱晃。
关姗东张西望,没想到一中在这一天竟然别具一番景致。人工湖换过水之后,波光粼粼,一圈圈涟漪荡漾开,锦鲤在其中徜徉来去。湖边抱着孩子的大人们纷纷赶过来看热闹,对于这些人来说,这也可算得上是盛世了。
她极不情愿地望了望苏月息那边,苏静静除了那张妖娆的脸蛋和姣好的身材,真可称得上是贤妻良母,一会帮苏月息收拾着风筝,一会端水擦汗,引得苏月息身边的男生羡慕不已。苏月息连忙解释道:“妹,妹妹。”,说完,还不忘看看这边的关姗,提高了嗓音,当然是有意让关姗听到。
你妹,早知道是你妹了。有这样的妹妹,哥哥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想到这里,关姗不禁后悔当初报名的决定。苏月息没有得到善意的回应,自己讨了没趣便开始专心打理身边的东西。
“咳”,林宛终于出声了,关姗身子一抖,以为林宛要责怪自己,因为身边其他组的人都是分工明确,有条不紊,只有自己这一组,两个人形同陌路。但这一看让关姗震惊不已,林宛手指在风筝身旁熟练地飞舞着,刚才还是只有一个雏形模样的东西已经看出了蝴蝶的形状,对着澄澈的天空,几乎要蹁跹而飞。
林宛看到了关姗眼中的吃惊和赞叹,故意不谈这件事情,一笑带过之后,拿起风筝走到关姗身边,说道,你为什么也来报名参加这种活动呢?
我……,管你什么事啊,关姗心里虽然是这样想,却终究没有说出来,很笨拙地回了一句:“你呢?”
说完,关姗才大呼后悔,本来是冷漠的念想,居然变成了好暧昧的口气。林宛听到了关姗的回答也是愣了一下,想来自己在心中对这话的回答有数种准备,唯独没想到这种情形,但显然,这让他更为得意,从容地说道:“不怕告诉你了,下学期的考试有几门怕是过不了,这比赛得奖了可以抵学分。不过以后就好了,就没有那些考试了,只剩下我拿手的。”
苏月息在医务室虽然是妙手回春,可在这里却显得笨手笨脚,关姗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人笨的可爱,刚才的怨气也一笔勾销了。苏静静看到了关姗的注视,报之以善意的微笑,然后继续帮着哥哥把风筝放得更高更远。
他们也没那么讨厌嘛,怪不得全班的人都喜欢这个女人。不,自己也太好骗了,别人只不过是笑了下。关姗还在发呆,身旁一阵喝彩,抬头看,林宛已经把风筝升到了云端一般的高度,那蝴蝶有绛紫色的纹路,在蔚蓝如海般的空中更加夺目,无论从高度还是模样,都无可挑剔。林宛在关姗眼中几乎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裁缝,把整个秋天都裁剪得楚楚动人。
我来,我来。关姗忍不住,不由分说就从林宛手中牵过来风筝线,饶有兴致得玩耍起来。可那蝴蝶就像是活生生的一样,在林宛手中有了灵性,在自己手里却怎样也不听使唤,任自己如何拉扯,就是没有方才的美感。她气急败坏恼羞成怒,双手紧紧攥着丝线,没有顾忌身前的枫树。围观的人们意兴阑珊,纷纷把目光从风筝转向了关姗身上。
倏地一声,风筝线缠绕在枫树的枝桠上,身子骨软了下来。关姗手足无措,胆怯地望着林宛。眼看别人的风筝越飞越高,这奖励林宛估计是拿不到了,关姗心里只剩下愧疚。
林宛并不恼怒,轻描淡写地从关姗手中接过线团,把温热的双手绕过关姗的双臂。他轻巧地绕了几圈,蝴蝶便从树枝间解脱出来,重新回到了原有的轨道上。
再看苏静静,一只原本丑陋的风筝在她的手中经过一番简单的修饰,已经有模有样,更令人艳羡的是,它始终停留在恰到好处的位置,在风筝群中格外耀眼。关姗怎能甘心,又要到林宛手中把风筝抢过来,谁知道她用力过猛,脚下一滑,摔得丑陋无比,旁边的小孩们看到,一阵哄笑。
阳光更加灿烂,在天空正中央的位置,让人不好睁眼。很多人还在意犹未尽,活动却已然结束了。食堂几年歇业,正好给了他们出去聚餐的理由。关姗无心与民同乐,蹒跚着脚步往家里赶。林宛走在后面,说道:“你没事吧,让我看看。”
谁要让你看。关姗原本并不在意自己摔得这一下,被林宛这么一说,真觉得膝盖隐隐作痛。她往下一看,鲜血已经在牛仔裤上殷红了一块。
“你回去吧,今天都是我害了你没拿到奖。”
林宛没有回答,伸手就要来掀关姗的裤管看看伤势。关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拔腿就跑,到了学校诊所,苏月息已经坐在了椅子上。他呷了口绿茶,面色焦急地说道:“刚才就看到你摔得不轻,所以坐车回来了,来涂点药水吧。”
苏月息的话语温暖依旧,关姗心里的烦扰已经减轻了大半,她乖巧地走到苏月息身前。苏月息动作娴熟,与刚才放风筝的时候判若两人。他把红药水一圈一圈拍打在关姗膝盖上,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收拾停当之后,竟然直直地望着关姗出了神。忽然他伸手抚摸着关姗的面颊,这唐突的举动让关姗蜷缩着身子,惊叫道:“流氓。”
苏月息好容易鼓足的勇气被轻而易举地戳破,连忙缩回手,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
关姗放下裤管,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阳光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刺眼,教室里冷清寂寥,林宛的笔记本还若无其事地躺在书桌上。关姗本能地翻开来:
“原来暮颜花在绛水边时常可以见到,暮颜脱俗,与世隔绝,仔细看来却妖娆奔放,和关姗倒合拍。这么漂亮的东西被遗忘也太可惜了,这一页的记载我也记不住,只恨不能让人把书外借,就先撕下来吧,反正没人看见。九月十五”
“林宛,你,你,居然这么龌龊的事情是你干的,你们男的真是,坏死啦。”,关姗把本子往桌上重重一摔,走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