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相思无言，何以承诺

后来天寂跟天落说起这天的醉酒，说起那个特立独行的少年和那些匪夷所思的话，天落沉默半晌，看着脸上的神色揪成一团的天寂，她很有深意的说：“每一种创伤，都是一种成熟。他如今这般，定是有过伤痛，天寂，你想治愈这些伤痛，你可知这其中的代价？你做好全身而退的准备了么？”

天寂埋着头声音闷闷的：“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性格太乐观积极，那些凄美而忧伤的，我都喜欢，而且，努力想把它们变成美好的。落儿，我想，我有些心动了。”

“嗯，无论怎样，我都支持你。”天落无可奈何，纵使她有颗七巧玲珑心，也无法在这些情感的纠葛中理出个头绪，她所能做的，也只是说着这些聊作安慰的话，真心实意，却着实是苍白无力。

------------------------------------------------------------------------------------------

因着两人独特的姓氏，天寂跟天落总是格外亲近些，加上天寂整日与许沐白、陆樱溪和傅帛寒“厮混”，久而久之，天落也与他们混了个十成十的熟。

几人如何都想不明白，这两个性格看来迥异的女孩怎么会那么亲密。

天落安静乖巧，会穿着合身的小礼服在迎新晚会上轻轻弹着卡农，优雅如同城堡里的公主，有一种单纯是一厢情愿的相信世界的美好，天落就是这样的女孩，温温润润般——春暖花开。

天寂叛逆张扬，兴之所至，会在傍晚光着脚丫坐在教学楼顶层弹吉他，泛白的牛仔裤、大大的格子衫，真真像个流浪者。

傅帛寒总开玩笑的说，天寂你个祸害迟早把我们的天落带坏。

在大家的哄笑附和声中，天寂总是亲昵地挽过天落的胳膊，头轻轻靠在她肩膀，眯着眼睛笑的张狂，一付“你奈我何”的欠揍样儿。

天落则是抿着嘴微笑，她知道，这就是现实生活中的天寂，是离文字遥远得不能再遥远的人。认识天寂以后，天落才真的体会到“表里不一”这个词，当然，她并不是贬义，她越来越觉得，那些在身边嘻哈大笑没心没肺的人，才是生活灵感最大的承接者。

自己身旁这个大咧咧的姑娘，心底藏着一个真实的天寂，她爱读书、爱文字、爱纳兰容若和仓央嘉措的诗，喜欢用文字表达内心的幸福或绝望。

天落总会静静的当观众，仔细地看那些张扬飞舞的文字，看着文字里透出来的那一丝丝惆怅，她对天寂说：“他可曾看过你的文字？他可看懂这其中的深意？”

面前的女生一脸的平静无波姿态安详：“我不敢给他看。若我写了这么多——多到我自己都觉得是朗日昭昭的情感，写了这么久——久到我自己都不记得最初是什么样子，他还是不懂，那我怎么办？”

明明是如烈日喷薄般炙热的情感，面对那样古井无波的少年，便如被黑洞吸收了全部，浩瀚苍茫中，竟留不下一丝光亮。

天落为着她这般苦楚和坚韧心疼不已，她于情爱一事知之甚少，高中虽不断有人追求，但自己未曾在这方面有所想，便不能理解天寂的执着，不理解缘何而起，更不懂为何缘灭不散。毕竟，在她看来，天寂是单方面付出的，并且从未得到许沐白的任何回应，更何况，天寂情动也只是因为那晚许沐白的一席话，这在天落看来，完全是莫名其妙甚至是一时冲动的，但这位心思玲珑的姑娘显然是忘记了清远道人汤显祖的那句传世名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于是，本着舍身为人的大义精神，天落一个电话把许沐白叫了出来。虽然平时他们五个都已经比较熟了，但因着这俩人一个少言寡语，一个娇羞内向，却从未真正熟络起来过，所以这私下单独见面的事情，天落自己也觉得有些别扭，但又想到天寂的纠结和辗转，怎么都觉得许沐白应该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而自己，便是说出这事最合适的人。

正是因着两人的性格使然，这次的通话极为简单利索。

——“喂？许沐白么？”

“嗯。”

——“咱俩见个面吧。”

“好。”

——“中午12点，乐缘。”

“好。”

正午12点，顶着明晃晃的太阳，天落悠悠走进了“乐缘”。

天落和天寂都是爱极了这间咖啡厅的格调，很小的门面，里面却是极宽敞的，屋子里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盆栽，尤其是这名字——乐缘乐缘，喜乐的缘分。人之一生，钱财大抵都是身外之物，唯有那寻寻觅觅的一心人，才是最难得的，天落想，世间恐怕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祝福了。

----------------------------------------------------------------------------------

彼时阳光倾城岁月温婉，天落进去的时候，正放着you are beautiful，天落记得这首伤感的歌，歌者遇见一个美丽的女孩，但他却无能为力拥有她，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她与旁人而去。天落自嘲地笑笑，还真是应时应景，许沐白，你可知你正遇到一个美好的姑娘，你可知若你再如此视若无睹，你也必将失去她。

角落里的少年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轻轻敲着膝盖，碎碎的头发遮住了眉眼，面前马克杯里的液体冒着氤氲的气泽，周遭是繁华喧嚣的人群，但这一切似乎都没能影响到那个自然自得的男生，他仿佛就活在他一个人的世界里，旁的，都与他无关。

看着这一场景，天落竟生出了一种世界荒凉的悲郁感。

许沐白，你的生活是不是也曾经明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