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咫尺天涯各一方
三十、咫尺天涯各一方

待两人近前之后,众人早已各自问候已毕,只有乞颜淳还正在与嘉木措说话。

“嘉木措兄长,小弟此次前来迎亲,怕扰了兄长你忙碌的公务,故而不曾派人前来通知,想不到兄长你还是来了。这样,倒是我的不是了。”

“你的婚事,是天大的好事,再忙我也一定要亲自前来道贺。”

此次前来,嘉木措其实还真的被唐逸澈猜中了,贺新婚为次,想见一眼苦苦想念了八年的林黛薇才是主要的。

他犹豫了许久,考虑了许久,在单增的不断劝说之下,终于鼓足了勇气前来。

在与林家众姐妹与她们的夫婿们寒暄之时,嘉木措的目光不停地在人群中寻觅,最后还是没有见到为了让自已思之若狂的女子的身影。

“彩霞宫主何在?可否容在下一会芳容,也算是一尽乡里之谊?”

这几句话嘉木措是在一路之上思索了好久才想出的自认为是最完美无缺的问候了。毕竟,他是梅里之主,瓦格博峰隶属梅里。身为地主见一见长期借居在自已地盘上的客人,也在情理之中。

乞颜淳正想着告知他大姐留在宫中没有随来之事,唐逸澈已在边上冷冷地说:“我大姐在宫中呢。土司老爷是想破了自已立下的誓言上山一会不成?”

如今的嘉木措也不是八年前被唐逸澈讥讽得只会自卑的少年了。

只见他神情不改,不卑不亢地对唐逸澈以汉人之礼拱手笑道:“原来是唐十三公子!久违了!唐家在梅里做这么大的生意,运来诸多百姓所需之用,本土司早就想当面致谢,只是苦无机会,今日趁乞颜兄弟的好日子,得见唐家的少主,也算是成了本土司的心愿了。我们康巴汉子说过的话自然是绝不会后悔的,唐十三公子无须多虑!至于宫主嘛,本土司以为,日后有缘自会相见的。”

唐逸澈被他这般不急不缓、不愠不火的说一席话说的一时语塞,竟想不出如何来回他?

是啊,这本是人家的地盘,他想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自已有什么资格去说三道四?

唐逸澈与嘉木措之间的暗潮汹涌,除了林黛萱略之一二之外,别人皆不知其因。乞颜淳更觉莫名,还以为此两人曾有过什么过节呢。

为了不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两个都是自已亲朋好友的两人继续说出什么不愉快的话来,乞颜淳打着圆场说:“嘉木措兄长,你莫不是空着双手来贺我的吗?还不快将贺礼拿出来让我和芷儿瞧瞧?”

“是啊,我们也要瞧一瞧梅里之主的贺礼呢,快些儿让我们开开眼界吧。我想,一定是我们江南见不到的稀罕之物吧?”

南宫皑然也怪唐逸澈言出无礼,平素里不怎么说话的他也帮着乞颜淳打起了圆场。

嘉木措知晓他们两个的一番好意,笑了笑,也不继续与唐逸澈纠缠,“我们藏地哪比得了蜀中与江南富足?只不过是些当地特产罢了,多少代表了我的一些心意。来,请到边上一观。”

说罢,示意依旧伏地磕头的百姓们起身散去,请了众人请往侍卫马背上驼着的几口箱内看礼物。转身之时,又对与阿依相对又不便相亲的单增说:“单增,你不是替这孩子的家人带了东西来了吗?还不快给了人家。”

连唐逸澈都被林黛萱拉着去看贺礼了,只留下了阿依同札木合与单增三人。

“好孩子,你出嫁了。真好!真好!老汉我很开心!”

单增喜笑含泪地看着阿依,从怀中摸出了一串上佳的用红宝石与绿松石做就的珠串与一把精致的藏式匕首,说道:“这珠串是你奶奶托我带给你的,是你家的家传之物,算是你的陪嫁了。这把匕首嘛,就算是我送给札木合的礼物吧,你替他收着。你爷爷、奶奶和阿爸、阿妈都说了,你选的女婿家里人都很喜欢,也很放心!以后,就跟着札木合好好过日子吧,什么都不是再想了,也什么都不要管了。”

“阿爷……”

阿依再也无法忍住了,一头扎到了单增的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阿爷…..阿爷….阿爷……”,象是要把近八年来不曾也不敢流露过的情感在这声声的“阿爷”声中尽情的叫了出来。

“好孩子,别哭啊。好好的,你要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我…..你…..家里人就放心了。”

单增只身搂着阿依,亦是老泪纵横。

有什么比亲人相见却不能相认来得更残忍?

札木合看得好生地莫明其妙,搔了搔头,“我说阿依,你怎么叫单增阿爸啦叫阿爷啊?我岂不是无缘无故地小了辈分?”

“他就是我的阿爷!”

阿依气呼呼地转身盯着札木合,在看到单增对着自已摇头示意之后,改口说:“老人家与我们家是邻居,又同我的亲阿爷一块儿长大的,在我的心中他也是我的亲阿爷,我叫一声阿爷不可以么?不但我要叫,你,也必须叫一声阿爷!算是替我的亲阿爷应了!”

“这,我怎么叫得出口?”

“札木合,你倒底叫还是不叫?”阿依火了:“不叫我不嫁了!”

“都要新娘子的人,还动不动使小性子,阿依,你这可不好,可别吓跑了你的小夫婿。”单增笑眯眯地对阿依说完,佯装着板下脸对着札木合说:“老汉年近六十,做你的阿爷为为过吧?札木合,你这小兔崽子,你可不要忘了是谁带着你们主仆两个上的瓦格博峰的?”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不要数落我了行不行?我叫还不行吗?”

札木合无奈地冲着单增叫了一声:“单增阿爷!”

“阿爷就阿爷,还加个名做什么?”

阿依尚觉得不满意,单增却已在“哈哈”大笑:“可以了,可以了。去吧,到你们的主子身边去吧!可别让他们以为我们爷仨在这说什么瞒着他们的悄悄话呢。”

此时围观的众人皆已散去,连那几名黑衣人也早已不去所向。

单增带着札木合与阿依过去之时,只听嘉木措正对乞颜淳说:“蜀中离此路遥,一路之上又多是荒凉之地,不如早些上路,以免得误了佳期。”

“嘉木措兄长既然来了,何不随淳同往蜀中,在隆隐堡住上些日子,也好让淳一尽地主之谊。说起了我的这段好姻缘,兄长可是出过不少力的呢。”

乞颜淳盛情相邀,嘉木措含笑谢拒了:“非是我不想去蜀中繁华之地吃一杯公子你的喜酒,只是眼下即将入冬,梅里有诸多事务要处理,嘉木措身为一方土司,身不由己啊。待将来得闲,定来拜访。”

其实,他不愿应乞颜淳之邀前往蜀中,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罢了。

想见的人没有见到,对自已冷嘲热讽的人却在其中,何必去自讨没趣?

乞颜淳听他说的句句在理,自然不疑,便笑道:“既如此,淳也不勉强了。对了,我们不妨同上归途,在前方的岔路口作别如何?”

嘉木措摆了摆手:“自嘉木措接任土司之位以后,还不曾来过此地,如今想在驿站住上几日,了解一下百姓们的生活起居,尽尽土司之职。乞颜公子自去,休要管我。”

“那淳便先行一步了。等到明年这个时候,淳带着妻子前往迪庆府看望兄长。”

叫过了札木合传下话去,马队重新出发。

南宫皑然与穆汗自带了各自的妻子同嘉木措客客气气地作别。

轮到唐逸澈时,他却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土司大人在你自已的地盘想住多久便住多久,我们外人自然不敢说什么。只是我唐十三想提醒土司大人一句,不该是你去的地方还是不要去的好。不是你该想得人还是不要想的好。”

说罢,便扬着头跟上了队伍,只留嘉木措心中着实不是滋味。

原来,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这般轻视于我?

那么她呢?

她是不是根本记不得曾经遇过个我这个人?

如今的她就在这么近的瓦格博峰,在属于我的地方,却离我越来越远了。

(嘉木措在驿站住了十余日,日日望着雪山而久久地沉思,最后,却还是不起勇气踏上前往云宫的山间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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