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日出总是格外的迟，明明已经六七点钟，天空还只是蒙蒙亮。当第一缕晨曦透过云层照射在这个偏远的小山村时，哀伤的人们还是拖着一夜未眠的疲惫身躯，埋葬自己死去的亲人。

本森看着抱着小鲍里斯的尸体失声痛哭的安妮和一旁紧张的安慰她的吉姆，轻声向身边的泰勒兄弟说道：“波利的事谢谢你们了。想不到你们会这么细心，还特意将堵塞那个山洞的入口的落石搬开。”

乔伊摇摇头：“这不算什么，要不是我们去帮波利整理墓地，那么就会被那些畜生堵在村子里了。话说回来，这次反而是另外的两个村子的损失较大。”

本森沉默不语，要不是波利所过死后想葬到那个仿佛落满星光的美丽湖泊旁，而乔伊也恰好听到这句话，贴心的让村子里的人帮忙把洞口的石头搬开，大部分人都离开村子，猝不及防下，说不定真的会被一网打尽的。那个神秘诡异的山洞似乎也恢复了正常，本森进去时也没有再听到什么怪声，看到什么难以解释的幻象。

“谢谢你们来参加鲍里斯的葬礼！”看到弟弟被放入临时赶制的粗糙棺木中，安妮似乎冷静了一点，起身向众人躬身说道。一旁的吉姆忙也跟着施礼，竟也有了一点妇唱夫随的味道。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他毕竟是我的小弟嘛！”鲍里斯的话虽然有些轻佻，但脸上的表情还是可以看出他是发自内心的伤心，尽管一大一小两个鲍里斯认识的时间不长，第一次见面还不是十分愉快，但是鲍里斯对这个自己生平第一个小弟还是相当上心的。

乔伊看着自己弟弟伤心的模样，嘴角抽搐一下，似乎想说一些安慰的话，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没有等葬礼完成就转身离开这里。

“乔伊，等等我！”本森追上来，就在他身后一步的地方停住了。但是乔伊却没有转身，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英俊的侧脸，只是昨晚的厮杀跟那张朝气勃勃的脸上添上一道狰狞的伤口，平添了一分阴鸷之色。

“他们还要伤心到什么时候，敌人可不会给我们时间在这里哭泣。”乔伊霍然转身，脸色阴沉的低吼道，由于没有得到充足休息，眼睛中布满血丝。自从发生变故之后，他就很少笑了，而且变得暴躁易怒，完全看不出以往风趣诙谐，冷静智慧的模样。

本森眼前不禁浮现出波利巧笑嫣然的模样，黑密细长的眉毛微微挑着，大大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格外长的眼线弯弯的，成月牙状，显得既可爱又妩媚，微微叹了一口气：“他们刚刚失去了挚爱的亲人，就让他们好好的发泄一下吧！”

“我们没有时间，每耽误一会儿，我们就多一分危险。要告慰死去的亲人，最好的礼物就是仇人的头颅，现在应该立刻杀向飞马城！杀光城里的那些布里顿人！”乔伊咬牙切齿，仿佛仇人就在眼前。

本森又叹了一口气，盯着他凶光四射的眼睛说道：“乔伊，仇恨和愤怒蒙蔽了你的理智，醒醒吧，要是你一直这样我们是赢不了的，战争不可能光靠勇气，我们还需要智慧。”

乔伊狠狠的盯着本森，胸口急剧的起伏，突然他深吸一口气，稍稍的平静了一下，眼中虽仍有不甘，但是理智已经回到了他的身上。他平抑了一下呼吸，开口说道：“对不起，本森，我不该对你吼的。”

本森怎么会在意好友情绪激动下对他的冒犯呢，只是对他现在的状况很是担心而已，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们去找埃里森他们吧，现在应该已经有决议了。”

乔伊没有反对，老老实实的跟在他的身后，只是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这对诙谐善谑的乔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不禁让本森的担忧更加重了一分。

然而本森转身却撞在一个低矮肥胖的人身上，那人动也没动，本森却被撞了个趔趄，忙稳住身体，定睛看去，原来是自己理论上的同事，那个一上班就呼呼大睡的索菲娅大婶。正呼哧呼哧的在挖着土，旁边有一幅草席，下面露出一角粗麻布，显然也是在埋葬某人。她由于体壮力大，就上山帮忙搬石头了，也就躲过一劫。

见是熟人，本森便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就准备绕过她。在转过索菲娅半个肥壮的身躯后，本森便看到伸出草席的一只苍老干枯还长满老人斑的手，微微一愣，便认出了手的主人，只是那只无时无刻不在微微颤抖的手，这时却死死的握着一根木杖。木杖上布满剑痕，斜斜的折断了，断面突起的木刺甚至深深的刺入他的手掌，血液将他的手与木杖融成一体，牢不可分。

“怎么了？”乔伊错愕的说道，目光不禁向本森注视的方向看去，脸色就是一变，显然他也认出了死者是谁。

“走吧！”本森转身就走，没有再看一眼，与老巴伯相处的一切却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尽管这个经常泡在小酒馆的老人不是他在这个世界最亲密的人，却绝对是相处时间最长的，而他在喝了几杯之后总是絮絮叨叨的向本森讲自己年轻时候的事，即使喝得再多，但讲到关键的时候，总是及时的闭上了嘴。但是聪明的本森却从他前后的叙述中大致能推断出他的过往，作为复国军首领马尔斯的军需官，虽然不太聪明，却将有限的资源调配的井井有条，没有出过一次差错，是个极富责任心的人。他在起义失败后敌人残酷的大清洗中幸存，却在即将安度晚年时死于非命。

本森微微一叹，却见乔伊解下自己的钱袋放到了巴伯的身边。见本森错愕的望着自己，乔伊解释道：“坑了他这么多钱，总是要还的，而且这些钱对我也没用了。”

听到乔伊说这不祥的话，本森眉头一皱，下意识的就想反驳他，却正好看见埃里森和卡尔等人经过，忙疾行几步，追上他们：“卡尔叔叔，你们要去哪里？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见本森问出了自己想问的话，乔伊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眼光灼灼的看着他们。

卡尔平静的看了本森一眼，面无表情的说：“你们一起来吧！”

困惑看了眼他们身后硕大的背篓，本森点了点头。见他们愈行愈远，乔伊焦躁的跺跺脚，跟了上去。

他们沿着一条布满藤蔓一看就不常走的林中小径向高处走去，初冬晨曦微黄温暖的光芒透过稀疏的枝叶洒在迎着它前行的众人脸上，随着枝叶的晃动，如星辰般璀璨闪烁。然而这样乔伊显然

没有欣赏这温馨美好的景色的心情，闷声问道：“我们究竟要干什么，登山吗？”

“到了！”卡尔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脸色平静的说道，伸出手拨开了道路尽头的灌木丛，山巅裸露的岩砾上，一座岩石垒砌的简陋建筑出现在众人的眼前。虽然经过多年风吹雨淋的侵蚀，多处都有剥落，但是石灰岩灰白表面上黑色的烟熏痕迹却仿佛沁入内里一般醒目。转过树木的遮掩，本森这才发现所谓的建筑只不过是一个简单垒砌的石台，顶部砌一个石灶，里面还有一些结块的草木灰。埃里森与卡尔交换了一下眼神，示意身后那些背着背篓的村民将背篓里的东西倒入了石灶里。

“这是？”由于视线受到阻挡，本森并未看清，疑惑的问道。

埃里森嘴角绽起神秘的笑容，将手上的一个火把点燃了。

“你来吧！”刚刚向石台上踏出一步，埃里森又停了下来，将手里的火把递向卡尔。

卡尔一愣，看向埃里森，纵使在错愕中，那双眼睛仍然显得英气逼人。

“只有你有这个资格。”埃里森没有被他的气势压倒，淡然一笑，恭敬的向他弯腰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卡尔了然，整了整衣领，本来就绷的紧紧腰背也比平时更加挺拔了，神情肃穆的向上走去，仿佛身处庄重的宫殿中，行走在万人之前。

卡尔手臂一扬，手中的火炬划过一道高高的弧线，向堆得满满的石灶落去。伴随着橘黄色火焰腾起的是冲天的黑烟，丝毫不受清晨拂面的微风影响，如同一道天梯般直上云霄，初升的旭日与黑烟形成一场肃杀的景象，令人不禁屏住了呼吸。

“这是？”本森的话与刚才如出一辙，但是却充满的莫名的兴奋与激动。他的话音未落，远方又有一道笔直的黑烟升起，与这边遥相呼应，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向朝霞未散的天边蔓延开去，一时间，地平面上处处是滚滚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