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才上眉头,已下心头
十三、才上眉头,已下心头

三年后,夏末,蜀中,隆隐堡中。

才刚掌灯,一位身形高大的青年步履匆匆地穿越九曲回廊,走进上书“芷阁”的新建小楼,抬头看了看楼上书房中的灯光,脸露一丝与外形不甚相衬的调皮笑容,放低脚步,蹑手蹑脚地踏上楼梯。

乞颜淳处理完一天的事务,从书案前站起身来。

三年的光阴,消磨了他脸上原本带有的一丝稚气,剑眉朗目间的飞扬早已没于唇角的平和笑容中。

如今的他,公开的身份是拥有众多商号的隆隐堡堡主,把持着天府之国的经济命脉,暗地里的身份却是元裔乞颜部的头人,蓄谋已久,待机而动。

书案正对面的墙上端端正正地挂着一位身着紫衫的绝色少女巨幅画像:蓝天下,绿荫中,雪山为倚,湖水倒映,青丝墨染,裙带飘舞。

乞颜淳深情地凝视着林黛芷一年前寄来的画像,手指轻轻拂过她云堆的发丝、水漾的美目、玉塑的脸庞,最后落在了娇艳欲滴的唇上,忆起三年前的消魂一吻,心中激荡,血液由不得自己地沸腾起来。

深情地看了许久,乞颜淳调均了气息,眼睛又看向了画像左方林黛芷的亲笔题诗:“急雨敲窗惊无眠,慢风拂帘恐梦寐。重山难觅青鸟使,轻云柔肠百转时。”

“芷儿,我没有一日,没有一刻不在想着你!如今我们就要团聚了!三载相思情尽溢,你还好吗?从今以后,你的百转柔肠只可为我而悸。没有人再可能分开我们!”

回转书案前取了笔墨,乞颜淳在画像的空白处龙飞凤舞地急书:“春已尽,夏当值,嫣红满目竞风流。问佳期,求华实,只在稻香秋收时。盼!盼!!盼!!!”

笔锋一顿,收笔方罢,话音已起:“札木合,鬼鬼祟祟地在外面做什么?还不快与我进来。”

札木合闻言,哈哈大笑,推门而入,说道:“爷,你好生的厉害!我已把脚步放得最轻,不想还是被你听了出来!”

“你这些把戏,不消细听,猜也猜得出来。”

在札木合的面前,乞颜淳从来不端主子的架子,说话很是放松,指着书案上厚厚的文件道:“这些我已批阅完了,你拿去办了便是。以后商号上的事你也多留点心,一般的事务你自己做主就是了,不须来问我,也好让我腾出手来专心经营别的事情。”

札木合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情,点头称“是”之后,又说:“送去‘彩霞宫’的一概物品已经备下,何时启程,还请公子示下!”

“五日后便可启程。我已接到唐十三公子的信函,他夫妇日前已于缅甸转还,约我在雪山下聚头,一同前往‘彩霞宫’。”

札木合应声欲待离去。

“转来,我还有话说。”

乞颜淳含笑看着札木合说:“你叫人把‘芷阁’后面的‘留香院’好好收拾一下,以后那儿便归你了。再去库房替阿依选些上好的首饰衣料,一并送去‘彩霞宫’权做娉礼。不必省着,尽管挑好的取。你是我最倚重的人,阿依又是芷儿最贴心的人,你们两个的婚事也不能太寒碜了。我已经想好了,待我与芷儿成亲之后,择日与你们完婚如何?你的父母远在蒙古,就由我这个做大哥的替你主婚了吧。”

“多谢公子为札木合打算!”札木合心中大是感激,亲如兄弟,也不须多说些浮华之词,思忖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说:“只是如今‘留香院’中住着的墨香姐姐怎样安置?”

“她是你的哪门子姐姐?”

听到“墨香”这个名字,乞颜淳皱了皱眉,略带不悦地说:“我把‘留香院’给你,一则是为了阿依日后方便过来照料,二则也是为着这个原因。芷儿马上要过门了,墨香不便再居院中。你去与她晓以利害,另觅离‘芷阁’最远的院子与她居住,每日的供给照旧便是了。只是,叫她不可出现在芷儿面前,便是遇上了,也管好了她的嘴。”

想起三年前遣散众侍妾之时,墨香梨花带雨地几次哭晕在自己脚下的事儿,心中终究不忍将她送出府去。

“爷,不是我札木合多嘴,象我们这样的人家的主子哪个房中没有个侍候的人?我可听说了啊,林家的三姑爷,就是那个缅甸的国王也不止一个妃子,就连在江南的二姑爷南宫大少爷,在与林二小姐成亲之后,不还是收了几名房中人吗?偏爷您就不可以了?这林家的大小姐也真是管得太多了些……”

札木合还在没头没脑地滔滔不绝,乞颜淳已是听到火冒三丈,厉声道:“札木合,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你管好你的嘴?你倒好,一点记性也没有!看来,你这张嘴比你的脑子好使多了!遣散姬妾是我自已的意思,没有人能逼得了我!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我也就是只在爷的跟前胡乱说说话嘛。”札木合一点儿也是惧怕乞颜淳的怒气,反而嬉皮笑脸地说:“在外头我可也是想好了才说话的呢,绝对不会丢了爷的面子的。”

“装出来的稳重能维持多久?札木合,你还须彻头彻尾地把你的小孩子性子去了才对!你已经满二十了啊!”

对于这个不思长进的札木合乞颜淳实在是无语之极,只得殷殷教诲:“札木合,我从科尔沁草原来到蜀中,带来了二十八名最勇猛的武士,哪个不是比你更有本领?可为什么我要排除众异,将统领之位给了你,连年岁比你长了许多的呼斯乐也只添为副职?还不是因为你是库斯娜阿妈的儿子?还不是因为你是我最值得信任的奶娘之子?我对你寄予了多大的期望想必你也是清楚的,那么,你能不能不要让我为你操心了?”

“札木合明白了!我这就去把墨香姑娘迁到‘倚梅院’去,那儿离正院是最远的,保证她见不着未来夫人的面。”

札木合最怕的就是乞颜淳端出自已的阿妈来说教,忙说:“以后,我一定会想好了才说话的。爷,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先下去准备了。”

“去吧!”

看着札木合逃也似地走了,乞颜淳笑了了一句:“混帐东西!”

然后又自深情地望着林黛芷的画像,自语自言道:“芷儿,你是不是听到了札木合的话了?别听他的胡说八道,我乞颜淳心中认定的妻子只有你一个!只有你,才是是唯一想要的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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