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府。

正堂苑外，几个丫鬟手里拿着扫帚扫着稀稀落落的残花，那场风雨似乎已席卷走了它们原本浓郁的香气。

正堂内，四处朱红色门窗雕了丝丝端正大气的吉祥纹络，垂着的刺银布帘被卷起。一旁只坐着两个人，显得屋内不免有些空落寂寞。

婉太妃静坐着，手里捧着盏茶，还带着残温，一旁是一位年轻女子，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抹着蔻丹的玉指绞弄着手帕，微微垂着眸。

一个奴才上前轻声道：“王爷说马上便到了……”

话音未落，便听门外传来丫鬟齐齐地请安声：“参见王爷。”

清韵伸手拂开门，着一袭素白色长锦衣，墨发以一根玉簪松松的挽好，垂下几抹碎玉，向婉太妃行礼道：“儿臣参见母妃，母妃前来怎不提前说一声？”

“母亲来看儿子，还需提前说一声？”

清韵哑然。

“知道我前来所为何事吗？”婉太妃抬眸。

“不知。”极轻的两字，清韵知道自己母亲向来不进这睿王府。

她淡淡蹙了眉道：“我若不提你这婚事，你这睿王府便再不娶睿王妃了吗？”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清韵落了眸角道。

“罢了。”她站起身，那女子也随之起身，手被婉太妃牵过，“这是慕容大臣的千金，慕容离月。”

女子行礼道：“参见王爷。”见她着一袭鹅黄色曳地长裙，领口绣着有力的玉兰枝干，袖边刺了绯色的碎花，腰间束一淡黄色长锻，垂下几点珠玉，婉约大方。

明眸皓齿，柳眉朱唇，杏眸中有盈盈的碎晖，微微蹙起的秀眉间尚还存留着孩童时期未褪去的稚气，然而一举一动之间却是沉稳冷静，无不显现出一个大家闺秀的娴静端庄，温婉贤淑。

“你们先聊着。”婉太妃步出正堂，关上了屋门。

清韵感到浑身不自在，虽以前也没少与笙若那丫头共处一室。

“不必站着，坐罢。”清韵道。

“多谢王爷。”慕容离月福福身，方才坐至一旁的紫木椅上。

片刻的沉默，清韵淡淡看着眼前始终不抬眸的女子，忆起笙若，若单单言外表，她也不过是万千女子中的一名，规规矩矩，只是容颜出众了些罢了，然而若真闹起来，一人之力足以掀翻整个王府。

小时，她敢攀枝桠众多而又脆弱的腊梅树，她敢沿着河畔小径跑至结冰的湖中央戏耍，她会在一大群孩童之间装着姐姐的样子，对他嬉笑着说：我来保护你，她敢独自一人跑到武斗阁比武，虽然她只是受了一个小小的刺激而已。

那年正是齐发覆额的年纪，那些时光，也是他们之间最美好的回忆。

眼前的女子却没有一丝笙若的影子，没有她的傲气，也没有她的清冷。

慕容离月抬眸，道：“王爷便不想问我什么嘛？”

清韵微微笑道：“倒是有问题。”

“你会带着本王在雪地里跑吗？”

慕容愕然，道：“王爷可是在打趣？”

“不，”清韵凤眸映着幽绿色的茶水，“你会缠着本王同你舞剑吗？”

“我不会剑，但王爷若喜欢，我愿意去学。”，满满的诚恳。

“最后一个，”修长的手指放下茶盏，“你喜欢梅吗？”

“我喜欢莲，”女子蹙眉，“王爷问这些作甚？”

清韵不语。

这时间，也唯有她是如此特别的了吗？

“好了。”清韵站起身，“留在王府内用了晚膳再回去。”

只留下女子怔怔的坐在原地。这样就被否定了吗？

堂外，婉太妃背对着清韵，轻声道：“韵儿，我们去一趟你的书房。”

清韵从命，绕过小苑，进了王府书房。

婉太妃坐下，道：“那慕容姑娘怎样？”

“挺好的……”清韵淡淡笑道。

“喜欢吗？”

清韵敛了笑，眉眼之间有着犹豫和不知所措，轻声道：“才第一面，母妃怎么就问这个问题？”

“回答我！”她抬起眼，语气坚定，不容他再说一句题外话。

书房外，女子也在暗暗期待。

见他回不了话，婉太妃缓缓起身道：“你究竟在想什么？”

“你终究是瞒不过你母妃的。”

“你在念谁，以为我不知道嘛？”

“你在想若儿……”

清韵一惊，落了秀眉。

“她是妃子，你是王爷。你们之间隔着万丈宫墙，遥不可及。”

“从今以后，我要你牢牢记住！若儿不是离月，离月也不是若儿，她不会陪你在大雪之日共观雪舞，她不会缠着你舞剑，她喜莲，不喜梅……”

方才屋内男子女子的对话，她听的那样清楚。

“答应我，忘了若儿。”婉太妃踱步出门，“我是一个母亲，我不想看着我的儿子坠入这场坟墓，永不能起身……”

余下清韵一人。

有时候不是不想忘，而是忘不了。

那女子的容颜身影太过深刻。十年前那场初遇，那个不可一世的女子坐在腊梅树上，红衣似妖，年幼的脸庞却已有了几分如今的妩媚。

房外的女子掩面，她不曾信过母亲说的一见钟情，更不曾想过爱也会给她带来过重创。

只是那日沁雅轩的一面，却让她对眼前这温润如玉的男子念念不忘，然而今天，她似乎被击的再站不起来。

那个未与她谋面却能深居男子心底的女人令她变得那样渺小，她本不想插足这段复杂情缘，奈何这男子也深居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