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风雷雨雪 曼珠沙华
022 风雷雨雪 曼珠沙华

1

当洛雨鸢再度醒来时,自己的手仍紧紧抓着陌涯,此时的洛雨鸢来不及脸红,将他翻了个身,让他侧卧着以便检查背部的伤势。

出乎意料的是,陌涯背部只是衣物略微有些磨损,都是些小擦伤,其他并无大碍,自己真是昏了头,洛雨鸢一拍脑袋,好歹陌涯也是七段武者,就算护着自己也应该有自卫的方法吧。

确认可以移动他后,洛雨鸢将他背起,闻着水声走去。

水,他们需要水清洗污秽,当然,沿途还要找点吃的,路边的花草果实洛雨鸢不敢胡乱吃,倒是看见了几个兔子,待一切都安顿好了,再捉几只回去烤来吃了吧。洛雨鸢心想。

溪水叮咚作响,洛雨鸢几个跳跃便到了溪边,掏出手巾,一点一点地替陌涯擦拭着,既然是搭档,那么相互照顾是应该的,救人要紧,当时的洛雨鸢是这么想的。

大概检查了陌涯身上的伤势后,洛雨鸢方才知晓,擦伤并不严重,过了这么久,有的已经开始结痂愈合了。

流血的源头在陌涯的右额,大量流血的迹象在减少,只是偶尔流下一丝来,血渍擦拭完毕后,白手绢就算是清洗了几次后,都留有淡淡的胭脂红。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陌涯,洛雨鸢的脸上浮现起一抹微红,心跳加速,细细打量了一番。

眉飞入鬓,浓密的睫毛如同蝉翼般微微颤动,高而挺的鼻梁,樱花般的唇瓣轻轻抿着,柔顺而又清爽的短发贴着头颅垂下。

陌涯脸庞上的稚嫩还未完全褪去,但已然可以看见那些同龄人所没有的清俊坚毅,从消瘦的下巴到与脖子的连接,勾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

他的面色因失血过多而略显苍白,额前几缕碎发随风而动,呼吸平缓,血也不再涌出,看样子,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可是洛雨鸢仍旧寸步不移地守在陌涯身边,因为她不可能撇下他一人自个儿去找吃的,也不可能带着他离开。

一来,塔中还有自己的竞争对手和实力高出自己几倍的学长,碰上就洗白了,二者,自己又是个路痴,外加这里还有风眼,她不一定还能找得到陌涯,三来,陌涯仍旧昏迷不醒,单独行动两人都有危险。

而且,这里的地形她不比陌涯了解,当下,最好的办法则是等他自己醒过来,所以,她就坐在那儿等,自己叉鱼烤来吃,就这样,过了不知道有多久,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好像不止过了七天,虽然这里光照十分好,不分白昼,可是分秒在内心也是可以估算的,七天,早就过了。

可为何还出不去呢?

2

就在洛雨鸢百无聊赖之际,身后一声闷哼将她从思想的国度中拉回。

“醒了?”

“醒了。”

“没事?”

“没事。”

一个就那么坐着,不转身,不回头,光着脚丫,踢着水;一个就那么躺着,不起身,不睁眼,屏气凝神。

好不一派和谐的场面。

一问一答,单调乏味,连一个字也不曾改动。

洛雨鸢就那么静静地呆着,等他自己起身,然后出塔,知道他不善言,那就不多说了,否则只是自讨没趣。

“为什么?”陌涯冷不丁地冒了一句,没理由,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洛雨鸢却是听懂了,陌涯的意思无非就是自己大可以把他扔在山洞里,自己找一个安全点的地方躲起来,躲过七天就算完,可是……

她带他来到了这里,一个人,把他搬到了这么远的地方,他想她一定是有理由的,所以才这么问。

藏在面皮下的唇角勾了勾,洛雨鸢轻言道:“对于你的背景,镜夜曾经跟我提过,童年的不悦,幼年的不安,这些我能理解。幼时,你四处碰壁,无论‘伤口’怎么疼也只能独自一人打落牙齿和血吞,没有人能看到它,所以没有人相信、理解,对吧?”

两只脚丫继续踢着水,溅起朵朵雪白的水花,声音伴随着潺潺水声漂流远去,洛雨鸢稍稍顿了顿,接着说:“经历过那些的你自然对于人类没什么好感。但是,你本不爱言,你却愿意对我解释那日的事,可见,你的本性并不坏,只是潜意识地在抵触些什么,所以你为了保全自身才会拒人千里之外。冷漠,不是你的本性使然,我说的可对?”

“不对。”陌涯撇过头,冷冷地摔下二字,眼底却划过一道释然,“走了?”模棱两可的句子,所谓的神转折,也不过是如此了吧。

“不慌,”一动不动,洛雨鸢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儿,“说吧,让你们同路是否另有安排?”

陌涯闻言皱眉道:“别太聪明了,就算你知道或是猜到了什么,也不要说出来,暴露在众人眼底,那样,你会成为众矢之的。”

停顿良久,应该是在组织语言,陌涯接着说:“御风塔,封雷塔,落雨塔,霜雪塔分别为当年四个王爷的所属物,四个王爷远离朝政,来到了孤僻小县城里生活,办校。他们说,当时的青木县不仅贫穷饥苦而且常年受饥荒的迫害,王爷带来的毕生财富让青木县迅速发展了起来,而这御风塔则在王爷过世之后,留下来做了镇校之宝。”

“所以呢?我说,非要从这么原始的东西讲起?”洛雨鸢耐不住性子插了句嘴。

陌涯手肘撑地坐起,然后靠在树桩上继续说:“别急,这东西之所以称为宝,是因为四塔是有渊源的。风、雷、雨、雪,象征着四季,御风塔的塔心是森林,如同春天一般,一派和谐之景,而这外界的七天大概等于塔内的七周左右吧,也就是说,要在这里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我们平日就是来此修炼,大幅度减短了修炼所需的正常时间。

“相传,封雷塔的塔内满是响彻天际的雷鸣声,对于学徒而言,这也算是一种历练,一次次穿过雷区到达惊雷内部的试练台上,则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至于这落雨塔已经失踪了,不知其功能,也不知去了何方。而这霜雪塔自然,塔心是一片茫茫雪原了,里面有雪幻化而成的魔兽,是个天然的试练场。

“有一言,‘四塔齐聚,人得至尊’,这算是机密了,这一言是王爷传给首任校长,而后又由历届校长传达给每一个坚持到新生大比第五场的新生,所以这事是秘密进行的,在外界人的眼中,我们,只不过是消失了七天而已。”

陌涯又停顿了些许,大概是很少一次性说这么一长串话,洛雨鸢这次也只是静静等候下文,催促明显是不现实的。

不多时,陌涯又再度开口说道:“让我们陪同一起进来,其主要目的嘛,好像是带路,解说之类的。”

“‘好像’?你……听的时候不能认真点么?”洛雨鸢嘟起小嘴,喃喃道,看来有的时候,学长也是不靠谱的货。

“没心情。”淡淡应了一句后,陌涯起身,头也不回地向丛林深处走去,“走了。”

洛雨鸢闻言屁颠屁颠地小跑过去,尾随其后。

3

“等一下。”洛雨鸢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大喊一声,陌涯停下脚步回首望着她,“雪绫。能出来一小下么?”,雍容的紫光绽放在一片碧绿的海洋里,看得两人赏心悦目,陌涯眉头一挑,像似在说:这么松的结界,也不怕魔宠出逃,不过,这是要干嘛?

而洛雨鸢回之一笑,右手食指一勾,示意他过来,陌涯走近了,洛雨鸢忽然将手中的魔宠举至自己跟前,虽然他更加地莫名其妙了,但其疑惑并没有溢于言表。

洛雨鸢的视线在一人一兽之间游走,将雪绫抱在怀中,随即自言自语道:“我就说嘛,怎么看着那么熟悉。”

陌涯再怎么忍住好奇心也于事无补,毕竟他也只是一个童心未泯的十一岁孩童,终于冒了一句:“什么那么熟悉?”

洛雨鸢轻轻抚着雪绫的额头,在那朵紫花处摩挲着,像似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陌涯道:“就是这朵花啊,真的,好像。”洛雨鸢抬首定定地看着陌涯,双眼迷离,看着陌涯右额的那道疤道:“曼珠沙华,血红之色名曰‘彼岸花’。你那疤,正是曼珠沙华的模样,以血为祭,不是彼岸花是什么。”

陌涯看着洛雨鸢的眼神,扑朔迷离,氤氲缭绕,本是琥珀色的眸子,此刻却变成了紫色,诡异而又妖冶,与右颊上的长长的丑陋的疤痕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眼神,好不慑人,陌涯跨前一步,两手摇了摇她的双肩:“喂,你没事吧?”

“放心,我没中邪。吾之名为雪绫,是鸢儿的魔宠。”洛雨鸢朱唇轻启,一字一句道。

陌涯听完后立刻看向洛雨鸢怀中的狐狸,睡颜安详,呼吸均匀,眼,又深了些许。

洛雨鸢一脸嘻笑,双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如初生的月牙一样,明明看起来那么狰狞可怖的脸,此时也有着别样的风采:“哎呀,我说是就是啦,我只是因为进化而有一点点乏力,肉体在养元,而精神却是清醒的,现在只是占据了鸢儿的神识,借用她的身子和你完成对话罢了。”

陌涯此时有点信了,洛雨鸢,不,应该是雪绫正色道:“我的时间不多,咱们长话短说,你的那道花疤除了鸢儿是否没有其他人见过?”

点头。

“你的疤从小就会时不时流血?”

点头,陌涯眼底有些诧异,它怎么会知道?

“这次是你第一次流这么多血?”

再次点头,陌涯眼底的诧异可不止一星半点了。

“那么,一切都明了了,我的话,你可信可不信,但毕竟我在大陆也混了几百年,看过的书也不少,你这迹象,怕是被下了诅咒,当然,诅咒的对象就是你和我家鸢儿,我奉劝你们最好离远点儿,否则诅咒之源会害死你们两个的,相反,若是再不相见,你们也就都会相安无事。”

陌涯挑眉,道:“何出此言?”

“这道疤只有你和她才能看见,足以证明许多了。更何况,血量猛然增多是近期才有的吧?近期,不就是鸢儿入学之后的是么?说真的,隔远点对你们两个都有好处,至于危害嘛,我确实不清楚,总之绝对不小就是了……”雪绫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眼帘再度拉开时,已寻不见紫色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平和的琥珀色,洛雨鸢的眼底充满茫然:“我这是?……”

陌涯没有回答她,而是陷入了沉思。

4

怪不得,怪不得那离弦之箭会朝着那个方向去,那个完全相反的方向,他清晰地记得,当时他根本射的不是洛雨鸢那边,不知是怪风还是天注定怎样,那箭就差点穿透了她的喉咙;怪不得一遇见她,心,就会狂跳不止,当然,也有过血流不止;怪不得那时自己的潜意识中条件反射般地护住了她……

怪不得?

真的是因为诅咒么?

当自己还不知道那是诅咒时,也曾密切关注过她,比如说偶然去了试练场,顺带瞧见了洛雨鸢和洛桑雪两人朝外走,在树的背后,耐心地听完,将她的背景猜了个大概;又比如在大比时,目光一直看着她,他不是有意要吓她的,只是他一直是这样的气息和眼神,只是单纯地觉得她会带来惊喜,实际上她的确带来了;还比如,在印有名字的竹签字迹淡去之前,记住了写有她的名字的竹签,无意识地去抢,就是想和她一路,仿佛是从骨子里来的一种冲动。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就对她的事如此上心,如此关注?

陌涯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

可能是初见时不服气的气嘟嘟的脸颊;可能是试练场中镇定自若的身影;可能是大比上自信满满的笑容……

一次又一次地吸引着他的眼神。

他答不上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仿佛双眼跟随着她,心才会定下来。

双眼追随的人,并没有天仙般的美貌,初见时的距离,以及血液遮挡住了他的视线,面容看得不是很真切,再见时,脸上的疤痕并没有减弱自己对她的关注。

自己亦不是那种为美貌所动的人,想必,她身上一定有着某个点,一点一点地吸引着他,无法自拔,因为,他太享受这一种感觉了。

只是,这一种感觉,最好还是埋藏在心底,不要说出来的好,毕竟,自己的身上可是有着诅咒这样的东西存在。

5

陌涯眼底已寻觅不见那丝冷淡,而露出淡淡的释然,可惜时间不长,马上又被隐了去,什么也找不到了。

可能,冰山的一角因这个女孩的出现融化了吧,也可能是自己将心灵的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吧,他想。

不过,这种感觉蛮好的,顿时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

洛雨鸢则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扯过他宽大的袖袍,小脸一扬:“走啦。”

陌涯也就由着她拉着,两人朝着森林深处走去。

不多时,洛雨鸢停下脚步,哭丧着脸对陌涯说:“我不认路。”

“哼。”轻哼一声,陌涯一个错步便走到了洛雨鸢的面前,“极为得意”地带着她走向目的地。

“我们去哪儿?”洛雨鸢皱眉问。

“能住的地方。”陌涯回答道,随即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的私人基地。”

哇噻,合着她们新生就是来吃学长们的老本啊,真心不错,可以白吃,白喝,白住。

“可别想得那么轻松,我们还有一个任务,是监督你们保证每天十二个时辰中,至少有七个时辰在我们各自的基地外活动,而且,基地与基地之间隔得非常近,就算没有我本人许可是进不了基地的,但是新生老生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小打小闹时常发生才是正常的,这场比试的铁则就是:谁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赢家。”

陌涯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若是不想引得老生攻击你,最好和我保持距离,我在学院里,树敌不少。”

“其实……”洛雨鸢顿了顿,刚想反驳。

“按照我的命令去做,我不想让我的对手攻击一个新生。”陌涯强硬的口吻令得洛雨鸢打消了原本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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