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亲眼见到那长毛怪物？”慕容云转过头对枭涟紫道。

枭涟紫皱了皱眉，回忆起来：“原本天黑看不清。只不过他的四肢十分的长，可以伸缩自如，而且就像个猿人一般。”

慕容云遗憾的瞧了瞧天色，见东方已经开始泛起了鱼肚白。如果天亮之前还未找到那长毛怪，恐怕又不知何时才能再遇了。

“师叔，你的那两个跟班真的可以对付那掌柜的他们？先前我也没怎么注意，现在回想起来，那掌柜的似乎懂武功，你那两个跟班文嗖嗖的，真的可以？”

慕容云拨开前面的树枝，哈哈一笑：“人不可貌相。我那萧兄弟别看他像个文弱的书生，这小子若是行走江湖，也可以混个响当当的名号了。说起来，他的师傅和你师傅也算是同门师兄妹。论起来，你也要叫他一声师叔才是。”

“…………”

二人不再言语。越是没有动静，就说明越危险。说不定那长毛怪就埋伏在暗处，然后突然袭击。枭涟紫说那怪物像个猿人，既然是牲畜，那又为何会武功？听松山历来失踪人，除了那店掌柜和店小二，这个长毛怪又扮演者什么角色？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长毛怪一连惊动他和枭涟紫，到底做了什么事？

枭涟紫走了几步，蓦地，脚步一顿，耳朵倏地竖了起来，神情严肃无比。慕容云转过身，刚要开口询问，却见枭涟紫轻“嘘”了一声，一双美目不时的打量着四周，伸手一抄，一柄宝剑已被她紧紧的握在手中。

“师叔，有动静……”

慕容云此时定下心，仔细听了听，点了点头：“除了你我二人，还有第三个人的呼吸声。此人就在附近。小心些。”

二人脸上渐渐变得严肃起来，如今敌人在暗，他们在明，所以随时随地都要有防范之心。

过了许久，枭涟紫的目光瞬间便锁定在了一片灌木丛中，双目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里，仿佛有什么洪水猛兽在一旁窥伺似的。枭涟紫素手从袖中射出三枚银针，径直朝灌木丛射去，只见灌木丛中一物忽然腾空而起。枭涟紫手中银鞭挥舞，堪堪抵住那人扑袭之势。

如今东方渐渐泛起亮光，透过一丝丝亮光。枭涟紫这才看清来人的模样。只见此人浑身上下长满了毛发，脸上全是伤疤，根本看不清原来的相貌。若不是枭涟紫素来不信鬼神之说，她定然以为此人是传说中的僵尸。

饶是枭涟紫素来胆大，但一见到如此恐怖的怪物，也不由得一愣神，这时怪物手臂暴长，直对她肩头抓去，枭涟紫银鞭在外，已无法及时回挡，一时打不定主意是否弃剑，一呆之下，一阵剧痛，怪物五指已插入她肩头半寸，鲜血泉涌而出。

慕容云暗叫不妙，手中玄天剑祭出，驾开怪物的手臂。枭涟紫趁机收鞭，退到慕容云身旁。

“你攻上，我攻下。”

慕容云大喝一声，玄天剑抖了个剑花，一道剑光直冲长毛怪，正是“玄天太剑”中“苍松迎客”的招式。枭涟紫左手执鞭，站于长毛怪物攻击之外，向他颈部挥去。

那长毛怪非常谨慎，或许是一种野兽般的直觉。见对方两面夹击，尤其一人甚至朝他颈部挥去。心中料想躲避以是不及，便伸出长手抓住枭涟紫的长鞭。此时慕容云的剑招又到，长毛怪将手中枭涟紫的鞭头迎了上去。枭涟紫努力回扯，岂料那长毛怪力大无穷，鞭子在他手中仿佛生了根一般。慕容云担心误伤到她，只得在一旁同他周旋。

三人战到数十回合，枭涟紫终究伤口开裂，渐渐有些支撑不住。慕容云见此人招数皆有板有眼，可以算的上武林中一流级别。只是为何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招式。他自负自己精通诸子百家绝学，如今却无法识破眼前之人的武功招式，这才明白自己数年未曾行走江湖，终究是落后了。

此时枭涟紫已经弃掉长鞭，挺剑再战。长毛怪一人独斗二人，丝毫不惧，朱雀鞭在他手中一连招架了数十招。连续几次化掉了慕容云的剑招。

“我懂了。”慕容云心中一喜。此人使得招数，分明是华家寨的银蛇鞭法。原本以为这种武功早已经失传多年，想不到却在此处遇到。银蛇鞭法刚柔并济，可以将所有的招数的劲道一一化解。当初华家寨因为江湖纷争而惨遭灭族，从那以后再也不曾听说银蛇鞭法。如今眼前之人，想必和那华家寨有些关系吧。

李文绝生前曾说，银蛇鞭最注重的就是心神。心神一静，自然可全力以赴。若心神一旦有杂念，那银蛇鞭法威力便十去其八。

“枭姑娘，放暗器。”慕容云架开长鞭，回头说道。

枭涟紫不疑有他，素手亮出锋芒。三枚银针直朝长毛怪射去。慕容云纵身跃入他身旁，鞭子一至，又侧身一闪，跑到他后面。枭涟紫心领神会，手中银针再次向长毛怪射出。长毛怪一边要防范枭涟紫的暗器，一边还要对付慕容云。然而慕容云却怎么也不肯与其交锋，每当鞭子即将抽到他身上，眼前之人却忽然又不见踪影。

渐渐的，慕容云见他鞭法以乱，心中暗喜。集全身之力于剑锋，朝长毛怪喉颈刺去。长毛怪只当他任何先前一样乃是虚招，并不去理会。哪只慕容云这一剑乃是拼尽全力刺去，想要闪避如何来得及。只听“噗”的一声，长剑刺穿长毛怪的喉咙。那长毛怪嘴里发出了几声低鸣的哀叫，这才轰然倒地。

枭涟紫亲眼见慕容云一剑将长毛怪刺穿喉咙，呆了半响。慕容云先前所使的轻功，其速迅捷无比，变化莫测。虽然才二十多岁，轻功却如此精湛，此人不愧是武学奇才。

“他……”

慕容云将玄天剑在长毛怪的身上擦去上面的血迹，轻松一笑：“他是华家寨的人。先前所使的鞭法乃是华家寨的独门绝技‘银蛇鞭法’，华家寨据说八年前就因为江湖恩怨，而惨遭灭族之祸。华家寨寨主，同其长子，三子，四子还有其孙都死于大火之中，唯独老二华道成下落不明。想必，这个长毛怪便是华道成吧，没想到却落成这部田地。”

“那他为何要在听松山杀人？”

“这华道成侥幸未死，但心神恍惚。所以对人类有了很大的反抗性。于是变成这副模样。听松山失踪旅客之事，便是他干的。如此滥杀无辜，杀了他也不为过。至于那些井室传言，所谓的神鬼之说，都是子虚乌有。”

“仇恨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如果这华道成不遇到那江湖仇杀，他估计会过的舒舒服服的，也不会惨死此地。”枭涟紫看了看华道成的尸体，喃喃说道。

“有的时候我实在想不通。整日为了报仇而喊喊杀杀的。这样的日子当真有意思？若是只为了报仇而活，那和活死人有什么区别。自古以来冤冤相报何时了，倒不如放下过去的仇恨，重新去面对新的一切，那样才过的有滋有味。”慕容云说着，嘴角洋溢起笑容。自从凌晗怀孕后，他可以将曾经和赵百川的恩恩怨怨都一笔勾销。什么事情都不如来一个儿子重要。

“放下仇恨……仇恨当真可以这么轻易的放下吗？”枭涟紫渐渐低下头，语气变得有些冰冷。

慕容云听出枭涟紫语气不同，转过身奇道：“怎么了？”

“师叔，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个小女孩，一生下来就是无忧无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公主。在宫里她被爹娘视为掌上明珠，在外面她尊贵无比。原本她可以幸幸福福的过完一生。可是，那一场宫门政变，害的她失去了最亲的人，国家一夜之间灭亡了。曾经陪她一起嬉笑的人一个个都变成冰冷的尸体。她不得每日生活在恐惧之中。那一年，她才十二岁……家仇国仇，已经深深的烙在她的胸中，难道这真的能放下吗？”

慕容云被枭涟紫的这话说的一愣。仇恨难道真的可以放下吗？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想过很久。原本在这五年间，他不止一次想等他痊愈后就回天夜山报仇。可是如今凌晗怀孕，身为丈夫又岂能再到处结仇？可是让他再也不去计较赵百川曾经对他的所作所为，他自己绝对做不到。睚眦之怨，恕不报复。他从来就不曾认为自己是圣人。

“枭姑娘，其实恩恩怨怨都是有因才有果。人在做天在看，任何人都会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你要记住，命运是自己掌握的，善恶终有报。天不报，我来报。但是，既然你选择报仇这条路，切记不可迷失了方向。如果你只为了报仇而生活下去，那么最终将害人害己，切记，切记。”

枭涟紫笑而不语，恭恭敬敬的向慕容云行了个礼。

所谓鬼神之事，原来都有道理可言，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也都是有因有果。江湖中事原来并非她所想象的那样简单、也并非她所想象的那样神秘，若不是遇上了这个便宜师叔，经历过听松山一事之后，她或许永远沉浸在复仇的生活里。

身前的白衣公子，虽没有见识到他真正的武功造诣，也没有清楚了解到他的内心想法。然而简单的言行之间，表现出的智慧与勇气，令人折服。难怪师傅每当提起“玄天太剑”四个字之时，总是摇头苦笑。虽然师傅对慕容云的那一掌犹自痛恨，但却不得不心服口服。

“长毛怪的事情咱们先告一段落。我答应过你随你前往雪莲山帮你师傅疗伤。既然已经许诺，自然不会言而无信。只是我昨日一夜未归，枭姑娘可否让我先回府中一趟？”

枭涟紫心中迷雾尽散，心情渐渐变得舒畅起来。闻言甜甜一笑：“自然可以。”

慕容云看着枭涟紫下山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真的能放下吗？这一劫，在所难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