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领着他们到了大夫人处，赵婵正坐在榻上看着窗外，面色竟也白得吓人。

看着秦姨，她只是嗫嚅了几下。

“他是个呆子。”秦姨道，“你呢，就是个傻子。”

“本来想傻一辈子的。”

“为什么不告诉他。”

“你知道的，我和他早就没有回头路了。更何况，他心里从来就没我。”

“你啊，就是太倔。”

“呵。”

赵婵自嘲地笑了笑，看着外面愈加浓烈的绿，好似当年初遇萧正时也是这样的光景，夏日初始，好比一个人正在渐渐成熟的人生。

爹爹指着那个比她大四岁却一脸老成的小公子说，这是你未来的夫婿。

她心里打起了鼓，看着越走越近的人，鼓声越来越响了，直至温润的嗓音如山风入林吹暖了她的心，她始觉生命的繁花终于盛开。

“赵小姐好。”

他一个弯腰，就是一个庄重的揖礼。小赵婵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她才九岁诶，他却待她如此正式周到，不像别人不是敬畏就是无所谓。

他跟那些臭屁孩都不一样，比如他的弟弟萧成啦，像个小姑娘，被人欺负的时候只会哭，还要自己去帮他，害得自己身后从此多了一条粘人的鼻涕虫。

小赵婵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开始避着萧正悄悄向小公子打听他哥的喜好。

他爱安静，她和他一起时便乖乖不做声响；

他爱调酒，她就苦苦央求调香师教自己云家与众不同的青梅酒。

萧家兄弟俩都有超凡的嗅觉和味觉，所以她拉了萧成为她品酒。

那日她又约着二公子，却不小心跌入假山后的池塘里，待被人救起时，她只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萧成，我的酒……”

那是她为心上人酿的！

再后来就谈婚论嫁了，成亲之前新郎新娘不宜相见，她偷溜出家门，谁知在醉仙楼里见着的却是醉酒的他，以及身边一个和自己眉目肖似的女子，倾云城另外几个纨绔子弟公子都在劝着他退了亲。

萧正微醺的眼有意无意地掠过自己的方向，吓得她蹲了身子躲在一旁，然后就听见锥心的字字句句：“爹娘嫌弃青儿的出身，非得让我娶赵家小姐做大才让她进门。我能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那她呢，她又能怎么办。他待自己的温柔，甚至应允这桩姻亲，恐怕也是因为自己和他红颜知己的几分相似吧。

当夜她留下一封信辞别家人，几番周折又被绑了回去。

新房里，新郎扯掉亲娘的红盖头，嘴角噙着嘲讽：“你就那么不想嫁与我？”

“你又何尝想娶我？”她模仿他的语气，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脆弱。

那一夜的缠绵更胜于掠夺与凌虐，后来她才明白他的愤怒出自何处，那青楼女子终究没有被娶进门，而是被萧家利用关系打发出了倾云城。

他们也曾有过一个孩子，却在怀胎三个月时于一次争执中流掉。

那是她第一次见他哭，他说，孩子没了，他说，赵婵你好狠。

可他不知道，说出这句话等于给她判了死刑，他更狠！

女子仰头闭了眼，生生逼回了泪水，亏得萧二公子总是在她耳边说哥哥对她是如何如何不同，她还曾满心欢喜地以为他怀着与自己一样的心思，想来是她误会了。她，终于死了心。

冷战数月后，萧老爷就忘记了第一个孩儿胎死腹中的痛苦迎娶了第二任夫人，接下来，便是第三个，第四个……不知是不是报应，直至今日，其他夫人竟也未能为萧家诞下一男半女。

每个他都不爱，她们都是青儿的影子，都长着与她相似的样貌。

“当初是咽不下那口气，非得离开；可现在他身边已经有了那么多的替身，也不差我一个，陪着他又有什么意思。”

真是不争气啊，提及过往，这死了的心居然还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