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女人是祸水
第四十一章 女人是祸水

又走了片刻,二人穿过最后一重郁金香兵的阵列,来到一棵茂盛的梧桐树下。郁金香帅克劳德正倚着树干坐在一块大石之上,望着西方的斜阳,默默沉思。

“元帅阁下,玫瑰营殿后军最后的战士,杀龙的勇者,屠魔的诗人,呃……”少尉紧张地介绍着,却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问二人的名字。

“辛敢当和辛冠军……”辛敢当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大哥,小声提醒道。

“辛敢当和辛冠军向您报到。”少尉用力敬了一个军礼,沉声道。

克劳德厌烦地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少尉点了点头,朝辛敢当使了个眼色,转身走了。

克劳德转头看了一眼辛敢当和辛冠军,眉梢一挑:“我认得你们,你是雷奈殿下的亲兵,他刚刚收你们做学徒对吗?”

“是的。”辛敢当和辛冠军齐声说。

“玫瑰诗人……,我在遇见埃斯梅拉达之前也是玫瑰诗人。玫瑰诗人……多响亮的名字。”克劳德望着夕阳虚弱地一笑,“哦,咬着玫瑰的男子,虚无缥缈的浮名,永远可以轻易俘获女人的心。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她爱的并不是我,她爱的不过是我的名声。”

“……”辛敢当和辛冠军互望一眼,不知该如何接茬。

“为了她我做了多少改变,退出玫瑰营,进入军界,浪迹政坛,组建新军,为了香水联邦的霸业征战天下。她的喜好已经将我这个人重新塑造。我成了她手中的一件成型的雕刻品。也许,她发现了另一个值得她雕塑的东西,终于决定将我抛弃。我对她的深情,已经成为她的负担,我的人也成为了废弃的玩具,唉……,水性扬花啊,你的名字叫女人。”

克劳德将背后的竖琴放到膝盖上,双手拨动琴弦,奏出一曲幽怨凄婉的琴音:

“长发飘飘的女人啊,你只给我背影;

春花般的女人啊,你只给我冬天的冰;

巧笑嫣然的女人啊,你让我整夜整夜哭不停。”

那酸楚难当的腔调让辛敢当和辛冠军不约而同地齐齐打了个寒战。

“英俊的容颜,只能供你消遣;

强壮的身躯,不敌你欲壑难平;

敌国的财富,争得你红颜一笑;

默默的守护,却被你看轻。”

也许是克劳德的琴曲有着不可阻挡的感染力,当他唱到第二段歌词的时候,辛敢当和辛冠军心头也涌起一阵淡淡的心酸。

“美丽的女人啊,走过世界;

在你们背后啊,尸横遍野。

你跳了崖,他投了井;

英雄豪杰也要去殉情;

任你智深似海,不懂女人心;

任你狡兔三窟,难逃勾魂引;

任你天下无敌,跪拜石榴裙。”

克劳德的琴音越来越激荡狂烈,凄楚断肠,引得辛敢当和辛冠军眼睛一阵阵发酸,几乎无法自已。

“冰肌玉骨,我为你沉醉,

水性杨花,我为你心碎,

红颜祸水,今宵魂断为谁?

唱一曲挽歌,在我异乡的坟前,

天地愁眉不展,

魂魄飘逝如烟,

我心爱的姑娘啊,已经笑着走远。”

琴曲中缠绵的尾音仿佛丝绸一般在人们心中纠结,华丽而颓丧,充满了繁花落尽的诗意,一时之间连辛敢当和辛冠军都听得入了迷。

晚霞的余辉渐渐化为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克劳德握着里拉琴痴痴望着天边的云霞出神,过了良久才忽然问道:“你们从殿后军来?”

“是。”辛敢当和辛冠军如梦初醒,连忙点头道。

“野狐呢?”克劳德问道。

“他战死了。”辛敢当沉痛地说。辛冠军低下了头。

“野狐……英雄豪杰,终于还是难逃一死,天妒英才,我等情何以堪。”克劳德轻轻挑动琴弦,奏出一丝哀婉的弦音。

“大元帅,您的士兵们希望您振奋精神,带领他们向赤潮军决战,挽回郁金香军的声誉。”辛敢当沉声道。

“声誉,这群青嫩无知的少年人,还要多久他们才能明白,声誉,名节都是无关紧要的浮名,这个人间,一切都是虚妄,只有情爱才是疗伤的圣药。为什么要为无关紧要的东西抛掷性命。”克劳德自怨自艾地靠在梧桐树下,再次奏响了手中的里拉琴。

“呃,嗯,也许就是您这种人生态度,导致埃斯梅拉达元帅离你而去。”辛敢当挠了挠忽然开口道。

“嗯……”辛冠军听到他的话,不禁浑身一紧,差一点想要躲到梧桐树后去。

“你说什么?”克劳德一把推开膝盖上的里拉琴,厉声问道。

“本来就是嘛,一听到妻子跑了就连军队都不顾的人,根本不值得依靠。你因为太爱妻子,已经不知自爱。这个女人自以为把你已经榨干了,我觉得元帅阁下应该向她证明,你还没有垮掉,你还能够继续生活下去。”辛敢当索性豁出去了,大胆地说。

“继续生活下去,我已经了无生趣!”克劳德站起身激烈地大声吼道。

“但是……她并不知道。你至少应该假装振作,带领士兵战斗在第一线,让她误以为你没有她仍然能够活得很好……”辛敢当尽脑汁地劝导道。

“难道让我一生都活在谎言中,这是怎样残破可悲的人生啊。”克劳德仰头望天,长叹一声。

辛冠军和辛敢当对望一眼。辛冠军小眼一转,忽然大声说道:“那么就去战死吧,勇敢无畏地战死沙场,那么你活在谎言中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两三天。”

“哥……”看到辛冠军撺掇人家去死,辛敢当感到有一丝良心上的不安,不禁碰了一下辛冠军的肩膀。辛冠军朝他摇摇头,示意他没事儿。

“战死沙场。”克劳德的眼中露出一丝神光,“将一个永恒的疑团留在她的心间。她永远猜不出我是已经自暴自弃,还是想要通过血战重新振作,走向光明之路。我,克劳德.李维克将不再是一个能够被她一眼看穿的男人,我最后的抉择会让她永生困惑。也许她最后终于忍不住到我的坟前来探望,而我则会在九泉之下感受到最后的胜利。这……至少是富有诗意的。”

他将手中的里拉琴随手放在石上,巍然站起身形,用力一掸身后的披风,大声吼道:“来人,备马!”

“是!”早就准备在附近的马夫听到他的呼唤,兴奋地拉着骏马快跑到他的面前。

克劳德飞身上马,从马鞍上摘下长刀,高高举在空中,大喝道:“传令全军,列阵举旗,听我号令。”

和马夫一起跑过来的几个传令兵早就在等待他的这个命令,人人激动得满脸通红,纷纷大声吆喝着催促战马,风驰电掣地朝着周围密密麻麻的郁金香军大阵冲去。转瞬之间,一杆杆歪歪斜斜的郁金香战旗迎风挺立,整整齐齐地飘荡着。

克劳德转回头去,看着辛敢当和辛冠军大声说:“作为联军指挥官之一,我命令你们立刻向雷奈大人报到,不准在我军阵中停留。”

“呃?”辛敢当和辛冠军微微一愣,谁都没想到他会有这个命令。

“活着回去,告诉埃斯梅拉达,我克劳德.李维克人生最后的时刻是如何度过的。让她知道她放弃了什么样的男人。”克劳德大声吼道。

“是!”辛敢当和辛冠军凛然道。

“起立——!列阵——!”无数郁金香军指挥官声嘶力竭的声音响彻了天地。平静的大地开始了隆隆的颤抖。一排又一排的郁金香劲旅踏着整齐的步伐,向着漫山遍野的赤潮大军沉稳而坚定地行进。

看着这一道道整齐划一的阵列缓缓走远,辛敢当站在巨石之上,浑身热血沸腾,恨不得也披上这一身威猛的甲胄,加入他们的阵营,冲向赤潮大军。辛冠军无奈地摇了摇头,拉了他胳膊一把,提醒他遵守克劳德的指令,继续向后方的人族大军行进。辛敢当叹息一声,将手中的双剑背回背上,跟在辛冠军身后,朝着东方进发。

在他们身后,一阵阵嘹亮的短歌随风飘扬:

“女人是祸水,

情欲是魔鬼,

红颜是毒药,

让我魂魄飞。

自少爱杀人,

蹉跎百年身,

白发因你生,

明眸销我魂。

人生如战场,

爱情似刀枪,

多情空余恨,

爱上就断肠。

天生杀人狂,

为你守边疆,

我今死沙场,

可为我心伤?……”

郁金香军震天的喊杀声伴随着辛敢当和辛冠军一路向东,从黄昏到深夜,又从深夜到黎明。二人不敢有半步停留,一边嚼着魔法红板糖,一边埋头行进,希望能够在东方找到大部队,找到玫瑰营的战友。一路上仍然能看到零零星星的赤潮队伍,但是这些赤潮军已经失去了指挥官,只能像没头苍蝇一般在战场上乱窜。二人看到大队人马就躲到丘陵阴影处避开锋芒,看到小队人马就上去驱散。郁金香军的战歌声、喊杀声渐渐消失了踪迹,不知道是已经全军覆没,还是距离太远。听不到他们的声音,辛敢当和辛冠军都感到心头一阵又一阵的难受。他们知道又一支天河谷子弟兵将永远消失在赤潮战场之上。

打赏投票 书评
自动订阅下一章
A-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