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从现在起,求存
第三十七章 从现在起,求存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辛敢当感受到阳光对眼睛的刺痛,缓缓从沉沉的昏睡中醒来。他挣扎着睁开眼皮,眯着眼看东方地平线上的朝阳。朝阳的光华还是那么艳丽绚烂,辛敢当感到不可思议,在经过这么惨烈的战争之后,为什么天上的日月星辰还是那么不动声色,难道冥冥中的众神对于天河谷人的悲喜根本无动于衷吗?他转头望去,睡在他旁边的辛冠军已经不见了踪影。他长长吐了口气,坐起身来,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是睡在野狐营长插玫瑰主旗的小丘上,周围是绵延不绝的尸体和散碎的刀剑战旗。昨天他和辛冠军死里逃生,情绪失控,嚎啕大哭,哭自己的战友,哭战争的残酷,哭未来的命运,一直哭到筋疲力尽才昏睡过去。他从小到大从未像昨天夜里哭得那么痛快,仿佛把一辈子的泪水都哭了出来。他依稀记得辛冠军比他哭的还伤心,似乎这场血战把他已经吓傻了。

“大哥到哪儿去了?”一想到辛冠军,他立刻振作了一些,这一场殿后血战所有的战友都战死沙场,而他们兄弟却活了过来,无论如何这也是不小的幸运,地府里面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故老相传的思想给了他一种无形的慰藉。他挣扎着想从小丘上站起身,却感到浑身一阵酸软疼痛,竟然连支撑身体的力气都没有。

“二弟,怎么,爬不起来了?”身后传来辛冠军幸灾乐祸的笑声。

“大哥?!”辛敢当转过头,却发现辛冠军捧着一叠魔法红板糖踉踉跄跄走了过来。

“大哥,你哪儿来的这么多红板糖?”辛敢当惊奇地问道。

“从咱们战友的尸体上捡回来的。”辛冠军一屁股坐到他的身边,将手里的红板糖丢给他一块。

“你去扒尸体?”辛敢当失声道。

“你怎么把话说的这么难听?”辛冠军顿时不满了起来,“这不是扒尸体,这叫做继承他们的遗志。他们现在又用不着这些东西,军需品不能浪费嘛。我们还有大事要做呢。”

“你这么说听上去的确很有道理。”辛敢当拿起辛冠军丢给他的魔法红板糖,张口大嚼了起来,“……昨天打了一整天,我力气都用光了。”

“别吃那么急,这一小块顶一天呢,来,喝口水。”辛冠军从十一包中拿出一羊皮袋清水递给辛敢当。

“谢谢哥。”辛敢当接过水袋,仰头就灌。

“混蛋,给我留点儿!”看着他埋头痛饮的劲头,辛冠军顿时大急,一把从他手里又把水袋抢了回来。

“哥,我们接下来去哪儿?”辛敢当一边嚼着红板糖一边问道。

“你既然问我,我有个主意,你想不想听。”辛冠军将手里的红板糖三口两口吞下肚,喝了一大口水,说道。

“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辛敢当好奇地问道。

“鬼主意?!有你这么和大哥说话的吗?没听说过长兄为父吗?”辛冠军不满地说。

“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咱们耽误了整晚的时间,这个时候敌人后续的大军可能就要过来了,我们抓紧时间可要赶紧走。”辛敢当急道。

“行行,我的主意就是,绕路去半截山城,不要回朱红血城。”辛冠军说道。

“什么?但是敌人现在一定在围攻朱红血城呢,我们要回去向雷奈大人报到啊。”辛敢当焦急地说。

“我们凭什么去向他报到啊?我跟你说,我来这儿不过是做铁匠,没想着舍生取义啊。结果怎么样,我被安排到第一线送死,刀山剑海硬是打了一天一夜,九死一生十七八回,我算是对得起雷奈大人了吧。”辛冠军瞪圆了眼睛,“你也可以了啊。杀了那么多指挥官,还差点被大青蛇吞了下去做点心,这么没死没活的干,就为了一颗玫瑰章?值得吗?我们已经尽到自己的义务了,从现在起,你要听我的,我们保命第一。”

“但是……”辛敢当仍然无法释然。

“但是什么?你现在已经尽到军人的职责了,你就把自己当作重活一次吧。我们两个九死一生,福大命大,成了殿后军唯一两个活口。我们现在应该把孝道放在首位,活着回家。莫非你为了一颗玫瑰章,连爸妈你都不要了吧?”辛冠军义正词严地问道。

“不,当然不是啦。能够活着回去,我当然想。”辛敢当连忙摆摆手。

“既然达成一致,你就听我的,咱们先去半截山城,然后找机会回后方的石像鬼城。连夜赶路的话,我们大概两天后就能到鬼门关,我们就在那儿搭下一班的浮舰回星河渡,然后,我们再钻魔法阵回地府。我说什么也不会再回天河谷了。”辛冠军说到这里,连连摇头。

“哥,昨天是不是把你吓坏了。”辛敢当忍不住笑道。

“你还有心情笑,昨天夜里你哭的比谁都凶。”辛冠军连忙争辩。

“谁说的,我不过是忍不住流了眼泪,你可是哭得哇哇的。”辛敢当叫道。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哭出声了?你自己哭得稀里哗啦,都幻听了吧?”辛冠军打死不认。

辛敢当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知道这个兄长是胆小又要面子,只知道死撑。事实上昨天血战实在太惨烈,要让他回朱红血城是绝对不可能了。他想了想,也觉得朱红血城下大兵围困,凭他们兄弟两个肯定杀不进去。

“我同意回半截山城,其他以后再说吧。哥,你也别想着再往回走,不要被军法官抓住,结果没死在赤潮手里,死在自己人手里,那就冤了。”辛敢当摇摇晃晃站起身,将剩下的红板糖收进怀中,将勇士之心连鞘背到身后。

“你少咒我几句我就谢天谢地了。反正从现在起,咱们两个的任务就是从战场上逃生。”辛冠军也站起身,将一大把红板糖塞入十一包,然后把狮心盾和十一包背到背后,活动了活动脖子。

“哥,我想去把野狐营长的尸体火化了,然后带走他的战旗。”辛敢当看了看身后的尸山血海,忽然哑声道。

“我明白你的心思,我们把他的尸体抬到小丘上,那里血少湿气小,烧起来快。”辛冠军点了点头,“但是他的战旗我们不能全带,太招摇,你忘了我说过什么了?现在保命第一,我们只带旗面,把旗杆扔下吧。”

辛敢当想了想,无奈地点了点头。

二人艰难地从成堆的尸体从中爬回昨日血战蜥兵的旧战场,从一大堆蜥兵尸体中将浑身伤痕的野狐冼遗体小心地抬了出来。辛冠军背起遗体,一步一晃地爬回小丘。辛敢当在战场上到处寻找干枝,草叶,纱布和点火用的火石,然后抱着这些引火之物回到小丘上。二人将草叶,干枝,一些用为火媒的纱布和纸张覆盖在野狐冼身上,然后用火石点上火。看着野狐冼的尸体被烈火吞没,二人同时摘下头盔,抱在胸前,闭目缅怀着这位坚毅勇绝的玫瑰诗人。

“野狐营长,和你并肩作战是我一生的荣耀。”辛敢当用沙哑的嗓音低声念颂着悼词,“你是我见过最勇敢,最开朗,最威武的指挥官,一个绝代的勇士,一个尽职的军人,一个当之无愧的天河谷之子。我希望将来能够像你一样成为一名玫瑰营的营长。但是我知道无论我如何努力,我也不会成为玫瑰营最杰出的营长。因为你永远是我们心中最杰出的一个。”

辛冠军走到小丘上的玫瑰战旗边,从折断的旗杆上解下旗面,在手中折了折,抬手塞到了背后的十一包里,然后走到辛敢当身边,和他一起向野狐冼燃烧的躯体敬了一个军礼。

“走吧,哥,时间不早了。”辛敢当重新戴上头盔,低声道。

“等等。”辛冠军忽然将一样东西丢给辛敢当。

辛敢当抬手接住,定睛一看,不禁一愣:“野狐营长的青锋剑?”

“你不是一直想要拿双剑吗?拿着吧。”辛冠军说道。

“但是……这是野狐营长的,我……”辛敢当有些犹豫。

“怕什么。雷奈大人的佩剑你都拿了。野狐营长在天有灵,也希望你能够用这把剑防身。”辛冠军低声道。

“你是想说用这把剑杀敌吧?”辛敢当纠正道。

“随便啦。走着走着。”辛冠军不耐烦地摇了摇头,抬步走到辛敢当的前面。辛敢当笑着摇了摇头,将青锋剑插在身后,快步走到辛冠军的身边,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却被辛冠军严肃地一把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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