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里屋时只看见昏迷在地的妖鬼浑身正在渗水。

云落的眼里一时暗沉，如聚了一场将至未至的暴风雪。

鬼姬一旋身，急忙去唤赤夫人。

得了消息的赤玉娆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灵形难以融合，灵识已经溃散了，怕不多久这身子便没了。”

没了，便是这本不属于三界之中的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黑暗中，有人嘤嘤哭泣。阿蛮埋首在床前。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醒来时，天已大亮，阳光白晃晃的，灼疼了人的眼睛，更照亮了眼前一片残垣断壁。目及之处都是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大片大片的花田早已变得焦灼一片。阿爹的尸体还在那儿，闭着眼睛好似十分安详。

男子湿漉漉地怔在那儿，着了魔似的，颓然倒地。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不要……”跪倒在地的阿蛮痛苦地抱着头。

“活在谎言里总是比较容易，可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哪怕你不愿意承认，它也不会改变。小丫都甘心放下过去了，你为何不能。”

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又是幻境。

白逸和云落从角落走出来。

“阿逸，云姑娘，你们算计我。”阿蛮抬起通红的双眼，以往孩童般的神情消失了，眼睛一片清明，如一面抹去了尘灰的铜镜。

“清醒了就让她知道，何必让人等得那么苦。”

是的，在幻境溺水的那一刻，窒息的感觉如此真实，没顶的惊慌如此真实，内心的痛楚如此真实，曾经闭塞的意识一下全部打开，他终于苏醒过来。

“那小丫是真的不行了吗？”

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或许之前的也是一场幻觉或者伪装。

“如果告诉你是假的，你会不会觉得好受些。”

云落的声音沉了下去，齐幕凡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我不愿面对那些难堪的事，若让她知晓，还不如当个傻子待在她身边来得心安理得。”顿了顿，齐家公子道，“其实，当年齐家那场大火是我烧的……”

仿若还是昨日，在看到小丫的尸体后，小小少年呆呆地坐在她身边，没有哭泣。为了救落水的小丫，他也跟着下了水，竟忘了自己不懂水性，是小丫全力将他推至岸边，自己却沉入泥底。

连着几日不吃不喝不闻不问，直到一天，他来到关押姨娘的柴房，本来只想狠狠地教训她，谁知半死不活的女人奋起反抗时打翻了羊油灯，在遍布干草的柴房里，火势一触即发，姨娘便死死拉住想要离开的小少爷，两人大喊救命却无人理会，缠斗中小公子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火势越来越大，被呛得涕泪直流，滚滚浓烟里他好似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醒来后只见被大火付诸一炬的宅院，独独自己一人还生，只当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

自责太深，回忆太苦，他只好选择遗忘。

“你怎知当年是你害死了齐家？”还在休憩的香雪走了出来，脸色苍白，“当时你是失了忆，二十年前那场将倾云城烧得沸沸扬扬的大火劫案结审时，我替你去听了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