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有个瘦小的身子轻轻地晃了一下，隐在月光里的脸上布满泪痕。

云落从她身后走出来，小菱没有回头。

“出来这么久也不怕被发现。”

“嘁，我用莲花重塑人身，你居然也能发现。”

“难道调香师除了鼻子，眼睛和脑袋都只是摆设吗？”

“云姑娘，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跟你做交易，我一定会亏死的。”

小菱拧起眉头，表情和那个整天在地府搜刮鬼脂鬼膏的不良鬼差如出一辙。

一个成天跟人干架的姑娘，身上没有一块淤青；上次花瓶的碎片明明刺进小菱的手臂，但那道口子很快愈合，完好如初。若说她是个人才真有鬼了。

翌日清晨，便是七月十五，中元节。

这日鬼门关大开，妖鬼集体在人间游行。

云落在宗祠里祭拜祖先。赵婵也来到府中，得知秦可前段日子竟然大病一场，好一阵自责。

沈幼卿赶着到集市上，小菱屁颠屁颠地跟上。

市面上做水旱灯、香烛元宝，金银衣纸和仆婢生意的商贩脸上笑出的褶子都有重重叠叠好几条。

人之所以比鬼聪明，是因为人可以赚鬼的钱，但鬼却不行。

小菱一脚一个踢踏，满脸不爽。

沈幼卿买好东西转过头看见某人郁闷的脸讨好地说：“等会儿请你吃好吃的。”

小菱更郁闷了：“那是我辛苦赚来的钱，想得美。”

话一出口，心情似乎就好多了，但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你这般掏心掏肺，谁领情。”

沈幼卿收敛了笑：“人死恩怨了，他从小被人捧在手心，没出过远门，会迷路的。”

一魂归，一魂去。

想来那个黑巫师和自己一样是个骗人的假把式，所以无常最后还是勾走了哥哥的魂魄。

少年醒后，也回过家，只是跌跌撞撞走到门外，看见满府素白，家丁全着丧服，连跨进门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无法想象那个本就讨厌他的爹爹若看见自己安然无恙的归来会怎样，被自己最亲的人用仇恨厌恶的目光盯着，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那就当他已经死了吧。

一阵瓢泼大雨应景地落了下来。

腿比他短的小菱好不容易跟上，看见他欲哭无泪的样子，拉了拉他没做反应。

女孩抬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与他对视：“你曾经对我说过，所有不好的都是为了拥有更好的。不要伤感不要怨怼。什么都会过去的。”

沈幼卿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给小丫头说过这句话，但那时的他很需要安慰，所以他紧紧抱住了眼前人。

那个劝他不要怨恨的某人如今却对他以德报怨的做法愤愤不平。

已有富贵人家在家里摆起道场祭祀亡魂。

沈幼卿想起自己当初流落倾云城，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当初也是冒充道士时才被那位白公子记恨上的，没想到最后却是一段缘分。

香思集的那几位，每天吵吵闹闹，互相挤兑个没完，不似有些人虚假，老捡别人喜欢听的说。可在他眼里，他们才是真正重情重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