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落儿匆匆忙忙的从阁外进来，道：“小姐，小姐！”

笙若从屋内出来，蹙眉道：“何事？”

“小姐出去一趟罢。”落儿推开门。

凝纹阁前站着皇上身边的公公苏和，笙若端着笑容道：“苏公公前来凝纹阁可为何事？”

“羲嫔小主好，”苏和甩甩拂尘，“皇上派奴才来给小主送一件东西。”

“是何物？”

苏和微微撇撇头，身旁的小内监送上一紫檀木盘，苏和掀开覆着的绸布。

笙若微微一悸，木盘上放着一件刺金牡丹的大红色嫁衣，连着一定垂着盈盈碎珠的凤冠，皆是辉煌非常。

笙若诧异，哪想昨日她不经意的几句话，原想清亦是会认为这是一句戏言，一笑而过便罢了，却不曾想他当了真。

笙若凤眸微闪，道：“苏公公，这……”

“是皇上吩咐奴才送来的。”特特咬重了“皇上”二字。

“还是快些回去罢，苏公公，便跟皇上说，羲笙若承不起这般圣恩。”

苏和显出为难，道：“这……羲嫔小主，这奴才也实在做不了主，小主还是别为难奴才了。”

“皇上在哪？要不我亲自去一趟？”

“小主莫去！皇上正在乾云殿同几位大臣商议国事呢！”

笙若无奈，吩咐萱箬收下，微微福身道：“那就多谢苏公公了。”

“小主客气了，那奴才先回去了。”

关上阁门，莫贵人从屋里出来，笑道：“多美的嫁衣！可要让姐姐替妹妹梳妆一番？”

笙若抚抚嫁衣同凤冠，忆起清亦，淡淡一笑道：“那就麻烦姐姐了。”

满堂烛光下，笙若着一袭大红色嫁衣撩了珠帘出来，金色勾线牡丹在她行动之间波光流转，裙裾绣了精致的凤凰纹路，袖口刺了鲜艳的孔雀羽纹。

她坐至铜镜前，打散发鬓，乌发垂地，莫贵人拿过玉梳，缓缓梳着。

恍若她十四岁那年，云夫人也是这样替她梳着及腰长发，轻笑着同她说话。

她说若儿，有一天要让你的夫君替你梳这三千青丝，替你戴上凤冠，替你披好这大红嫁衣，拂你进轿。

要打扮的漂亮，要让世间女子都羡慕你才好。

四年后，她苦笑着想，娘，如今，女儿确实是让世间女子都羡慕了，只是女儿却不曾高兴过。

笙若拿过胭脂，在双唇前微微一抿，霎时红似滴血，又拿过笔细细在眼中勾勒出一轮青线，用手点了金粉，轻轻抹在眉间，盈盈有几阵浅光散出，伴着一股淡淡的妖娆之气。

半晌，笔放下，镜中女子被凤冠垂下的细如雨滴的碎珠微微遮住脸。再看不出她的喜怒哀乐。

落儿似笑非笑道：“羲笙若回来了。”

莫贵人放下玉梳，细细替她安好凤冠，笑道：“平日里见妹妹素面朝天，俏丽脱俗，却不知妹妹竟还能如此之美，这样的妹妹，何愁敌不过温妃呢？”

听至最后一句话，笙若眸光霎时暗淡了许多，敛了笑容，只闻发上凤冠玲玲作响，腰间玉佩互相碰撞着。

她为什么要梳妆成这样？

为了不辜负清亦派人送来的嫁衣？还是为了要向别的妃子证明，她羲笙若也可以如此之妖娆博得皇上之宠？

她忘了温妃的存在，也忘了自己的处境。

“多谢姐姐了，你们先下去罢。”

须臾，阁门轻开，一红衣男子进来——是清亦。

淡淡笑道：“你这样美，为何总要隐藏自己？”

笙若抬头，迎上男子的目光到：“皇上不觉着刺客的羲笙若才在隐藏自己吗？”

清亦凤眸一闪：“朕要最真的你。”

“臣妾那日一句戏言，皇上却当真了。”笙若站起身，“何必这样占用皇上时间？”

“你喜欢便行。”清亦拿过桌上的酒，斟了两杯，递给笙若一杯。

她笑笑，接过，两手环绕，掩袖一饮而尽。

“臣妾不再占用皇上时间了，”笙若转身，“皇上最近在为国事繁忙，还是快些回乾云殿才好。”

清亦垂下眸，拂袖打开屋门，却未走。

“羲将军在战场上向来是百战百胜，纵使身居敌营，却也未曾求过一次饶；云夫人是水乡之女子，温柔细腻，却也是刚毅之人。

是否因为他们，才使得他们的女儿生来便性情高傲清冷，有着与生俱来的骄傲。不愿意与别人共侍一夫，不愿意被囚居深宫……”

笙若莫名的难过，略略提了声音道：“臣妾恭送皇上！”

隐约可听门外男子的叹气声。

朝雀宫。

温妃狠狠拿着酒杯，抬头盯着侍女绯墨，声音低沉道：“你说什么？”

“皇上去了凝纹阁。”

“又是去看羲笙若的？”温妃冷冷道。

“是……”绯墨缓缓抬起头，“还送了嫁衣和凤冠过去，皇上也穿着新郎服……”

“嫁衣？”温妃怔怔的坐下，手中的酒杯脱落在桌上，“长孙逸……这不可能！”

“娘娘，怎么了？”绯墨道。

温妃理理袖子，微微抬起凤眸，缓缓道：“本宫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子，这朝雀宫若再清冷下去，怕本宫也会是个坐冷板凳的主了。”

窗外雷声大作，下起春日的第一场大雨，伴着酒杯破碎的声音。

“找一个手脚利落的，吩咐下去，若出了半点漏洞，本宫定饶恕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