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你愿相信,哪种真相【二】
第五十四章 你愿相信,哪种真相【二】

归心殿内,一层层的纱幔掩盖住了殿内的情况,阳光从窗外倾洒进宫殿,透过层层纱幔折射出模糊而温暖的日光。古琴放在软榻前,阳光照射在琴弦上,一丝丝的光芒似乎有了实体,能够触摸到它温暖的身躯。而窗外是红莲的盛开,帝女花开满园,一片春意盎然。

此时,一位女子正坐在莫言的身旁,看着少年毫无血色的脸,不觉的心疼,这样清澈的一个少年却要受如此的苦,昨夜的琴声让她知道,他必然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璃茉走进寝殿,就看到巧柔一个人静静地看着莫言,她站在巧柔的身后,淡淡地说,“巧柔小姐,天影公子来替莫公子看病了,您是否要回避?”昨夜看来,陛下是放心天影的医术的,而她经过这几日的了解,也明白巧柔想要在所有人之间取得一个平衡是不可能,必然是要做出一个选择的。

巧柔摇摇头,若是天影来了,她无需回避,“无事,你让他进来吧。”心中却对璃茉产生了一种好感。

璃茉见她如此,便出去推着天影来到了莫言的床榻旁,静静地一个人站在他们的身后。

天影推着轮椅靠近莫言,掏出怀中的布包,取出软垫和金针,将软垫垫在莫言的手腕下,他的手轻轻地搭在莫言的手上,低头想了片刻,淡淡地说,“璃茉姑娘,昨夜莫公子可有什么不良反应?”他从头到尾都未曾看过巧柔一眼,而是专心的听脉象。

璃茉想了想便说,“莫公子昨夜睡得很好,并未有什么不良反应。”昨夜莫公子难得在没有女帝的陪伴下,也能睡得如此安稳,没有噩梦,没有惊醒,一夜到天亮。

天影拿出金针扎了他的几个穴位,“如此便好,现在我用金针帮他把堵塞的穴位打通,稍后我会开几个单子交给你,你熬好之后让他喝下,记住要你自己煮好拿来。”他怕有人还会再下毒,如今不能走错一步。

女子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便说道,“天影公子放心,我自然会小心处理的。”

男子去下金针,提笔写下了几个单子,交给璃茉后说道,“他服药几日后,便会无事了。只是日后不能受太大的刺激,这次的伤伤到了他的心脉,需养几年才好。”而天影让璃茉拿走药方后,并未离开,而是静静地一个人整理金针。

璃茉看了他一眼,便拿着药方转身离去了。

巧柔一直都看着天影的一举一动,听到他说莫言的心脉受损不得不问道,“天影,莫公子的伤很严重么?”

男子将金针理好收进怀中,叹口气说道,“不严重,需要静养,按我的方子吃两年应该就无事了,只是这两年他不能受任何刺激。”

女子也坐到了床榻边看着少年无害的脸庞,“如此便好,不然我会内疚一辈子。”若是昨夜她不被打晕,也许莫言就不会受伤了。

两人静谧无语,巧柔想到昨夜,便轻轻地问道,“少天他怎么样了?”昨夜他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不愿伤他,却总是事与愿违。

天影只是淡淡地说,“无事,只是喝多了。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夜的一切就像计谋好的,若不是他放心不下回轩亭阁,也许此时莫言已死,巧柔入狱,一切都会不同了。

巧柔便把昨夜说过的话,又重复说了一遍。天影随即想到了冉柔,昨夜她并未出现,虽然他回到轩亭阁的时候她在房内好好地,但是这也不能否定她的嫌疑,另一个人应该就是那夜与冉柔在后房密谋的人,只是还不知道是谁。

天影突然说道,“昨夜是莫言说身体不适,稍后小姐你也觉得不适才想要回去休息的?”

巧柔细想了一遍,点点头,说道,“昨夜我不知为何觉得头晕的很,也未喝酒。”

男子低头沉思,会不会有人算计好的下药让莫言先回宫,然后再陷害巧柔,他抬头对她说道,“小姐,这几日你便留在染心园吧。”和少主在一起她会更安全。巧柔听后也不语,她总是累赘的那个。

两人相对无言,只是静静地看着满室的三尺阳光。

而此时的承乾殿内,女帝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烦躁的推开,转头看着窗外的艳阳。

一个宫女走进承乾殿轻轻地说,“陛下,上官公子求见。”

女帝心中心思翻转,便知他所为何事,便说道,“让他进来吧。”

上官如风看着高高在上的女帝,说道,“小公主已经到了金柯。”说完便看见女帝冰冷的面容有了一丝龟裂。

只见女帝猛地站起身,原以为他是为了巧柔来的,没想到是小妹,不觉再次确认道,“此话当真?”

如风笑着说,“自然当真。”看着女帝难以置信的模样,想着阿满与她相认时会是什么样子。

女帝当下就说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让她进宫?”若是真的找到了,为何不让她见她一面?

如风却淡淡地说,“她在我那里会更安全,若是让她进宫,必然是满朝风雨。”而且阿满的性格也不适合在宫中生活,还有就是不能让巧柔知他将阿满接来了金柯,当初可是答应她不会让阿满走出竹林的。

女帝无言,他说的的确有理,只是她能信他么?窗外然是阳光灿烂,窗内确如冰冻三尺,两人相对无言。

寂静的宫殿,只有金色的光点撒在地面,女帝俯瞰着上官如风,说道,“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口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她信他在这件事上不会骗她。

如风却直视着她的双眼说道,“你本就不信我,若是信,昨夜就不会对巧柔有那样的要求。”心中冷笑,他们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谈何信任。

女帝看着如风如刀削的脸庞,淡淡的说道,“既然我们互相不信任,不如阿满让你代为照顾,而巧柔就留在我身边,如此最为公平。”目光紧紧地看着男子,不知他会不会答应。

如风考虑了片刻,巧柔若是跟在女帝的身边,应该是最安全的,便说道,“也好,我自会安排时间让你去见小公主的。”转身便离开了。

女帝看着男子走出承乾殿的身影,不知将来他会不会后悔将巧柔交给她,在她身边才是最不安全的。

站在他们身后的璃茉却一直低着头,他们都在拿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做赌注,若是输了,便是一无所有了,这样值得么?转身便随着上官如风回到了归心殿。

归心殿内,莫言依然是躺在床榻上,一旁的两人都静静地看着莫言。

巧柔开口说道,“天影,你觉得昨夜的事会是谁做的?”想到昨夜的事,她还在后怕,若是天影不能及时赶到,那么此时的她是不是就在大牢里了。

天影抚摸着轮椅光滑的扶手,随后便开口说道,“此时还不知,但我心中已有数。你就莫要担忧了,保护好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也不知少主会有何打算。

巧柔听着暖暖的话语,从见到天影后到现在已有半年有余,他一直都像一个大哥一样的照顾着他们,她由衷地说道,“天影,谢谢你,一直都这么照顾我。”她在家中是独女,未曾有过大哥,但是天影却给了她大哥一样的温暖。

天影自然也知道她是想到当初的日子了,那时虽然终日奔波,但是那时候大家都还在一起,他们也许还会为了少主的毒而四处奔走,也许小姐与少主还不是现在这般模样,只是那时候大家还在一起罢了,而如今却早已失了旧人,无论过多久,在一起的感觉不会变,遂淡淡地说,“小姐,你莫要这么说。天影一直都当小姐是小姐,从未变过。”虽然心中伤感,不是为阿莫,而是为了所有人,都是身不由己罢了,不觉又想起那个叫璃茉的宫女,她总是劝自己离开,而她难道就没想过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做一个平凡人么?

女子低头淡淡地说道,“若是阿莫与绾涟还在就好了。”当初的一幕幕还在眼前,路途中虽然很艰辛,但是阿莫永远都是在马车外的那个,绾涟总会很照顾她保护她。

天影推着轮椅来到女子的面前,“死者已矣,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虽然他也很想他们,但是死了的人是不可能再回来的。

只是巧柔却说了一句让天影回到锦都都未曾忘记的话,“不,我不是想要他们回来,而是想到他们心就会痛,我只是羡慕他们死了,而我还活着。”死了便是解脱了,人世苦不到地狱,乐不到人间。

男子愣了,他不知该如何说才对,“小姐你莫要多想了。”

他们不知道门外的如风听到这句话后却定住了,随后便推开门,走进殿内,冷淡地说道,“天影,莫公子的伤怎么样了?”

天影离开巧柔的面前,淡淡的说道,“无事,过几日便会醒了。”

如风点点头便不理会他,走过去拉起巧柔便离开了寝殿,巧柔自然是知道他听见了,她也不辩解,只是她累了而已,她以为她可以的,现在她才发现她不可以,她没办法看着眼前的人死去,而无动于衷。

璃茉走进殿内,看着天影说道,“你们说的话他都听到了。”天影却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只是一个人推着轮椅,消失在了门前。留下璃茉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门前,背后的阳光一点都不能让她感受到温暖。

天影一个人走在小路上,这里到处都是阴谋欺骗,谁还会真心待谁,宫中自古都是人心凉薄。

当天影回到轩亭阁内的时候,发现少天还未出来,便去敲了敲门,“少天,是我。你起来了么?”门内没有任何的声音。当他转身的时候看到了冉柔进房的身影。

而少天只是躺在床上不想起来,不想开门,不想见任何人,他需要时间来想清楚很多事,昨夜的一切他不能再自欺欺人,一切都在告诉他,他的慕轩梅已经死了,活着的是巧柔。

冉柔进房前看了一眼他敲门的背影,便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内,从床底的暗格内拖出一个箱子,里面放满了瓶瓶罐罐,她拿起一个瓶子冷笑,你们等着,很快一切就都不同了。

而被如风拉走的巧柔却一点都不挣扎,任由他拉着她走进了染心园,如风手一挥门就“砰”的一声关了,室内是阴暗的光线,雕花窗的影子在地面如同人的一双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们,如风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刚刚说的一切都是什么意思?”想到她刚刚说的,心中就一阵抽痛,他不明白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巧柔只是淡淡地说,“我说的难道不对么?死了便是解脱,没有欺骗没有阴谋没有得到亦没有失去。”她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男子暴怒的面容。

如风却说道,“为什么要这么想?你想知道我不是都告诉你了么?你还要怎样呢?”心中是愤怒无处发泄。

女子只是轻轻的说,“如风,我只是累了,我没想过皇宫是这样的难生存,在这里到底什么才是真的什么才是假的?”如风听到后也不语,他明白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是却无法反驳,皇宫本就是这样的,谁都改变不了它。

两人都安静的看着地面的光影,雕花窗的影子在地面成型,却是如此的狰狞。

女子抬头看着他,问道,“如风,自从竹林回来之后,你有没有骗过我?”她也不知为什么要这么问,只是以为问了就不会再不安了,她就不会如此的难受了。

如风只是顿了一下,便说道,“自然是没有的。”虽然他还是接来了阿满,他还是拿她作为交易的筹码,但是他有信心,他赌这个天下与她都是他的,而他最后赢得了天下,与她却是失之交臂。

女子淡淡地笑着说,“如此甚好。”不是她不够聪明,不是她太敏感,也不是没看到他的迟疑。只是不想揭穿他显而易见的谎言,不想击破她已然为数不多的信任。

如风将她轻轻搂入怀中,暖暖的说,“不论我有没有骗过你,我都是爱你的,也许我不能做什么,但我却是这个世上最不愿伤害你的人。”

巧柔只能这样安静的呆在他的怀中,闭上双眼嗅着鼻间熟悉的味道,曾经让她心安的味道。

片刻后,如风松开巧柔,看着她说道,“我还有事,你就待在染心园,哪里都不要去明白么?”他怕他走后巧柔独自一人时,发生什么意外。

巧柔低下头,淡淡地说,“知道了,你去吧。”她不知为何,才一夜而已,很多东西就不同了,是她变了,还是他变了,或者他们都变了呢。

男子轻轻地吻了一下女子光滑的额头,“等我回来。”转身便推开门离开了染心园。

女子只是看着男子的身影离去,门外的阳光什么时候这么刺眼了,刺得她双眼酸涩只想流泪。

金柯某座民屋内,阿满好奇看着眼前的男男女女,当她看到黄莺时,突然抓紧了邱子琪的袖子,她不喜欢这个姐姐,她的眼神很可怕,好像要把她吃了一样的。

邱子琪并没发现阿满的不对,只当她是怕生,只是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说道,“阿满,一会儿你就可以见到竹萧的主人了。”

阿满高兴的松开手中的衣袖,只要如风哥哥回来,就没人可以欺负她了。

黄莺看着眼前的少女问道,“她是谁?”苏晴也看着这个少女,心中对她的身份也充满了疑问。

邱子琪心中想了片刻,此时小姐已不在这里,告诉他们也无事,“这就是失踪八年的金柯小公主离满。”将躲在他身后的少女拉到她们的面前。

黄莺惊讶地看着蹦蹦跳跳的少女,这与那个整天冷着脸的女帝也太不像了,随即便说道,“邱子琪,你确定么?这和女帝一点都不像啊。”苏晴这是第一次同意黄莺的说法,适合女帝十分的不相像,若是她进宫,能活过一天么?

邱子琪笑着说,“少主是这样说的,应该没错才对。”虽然他第一次见到阿满时也曾经怀疑过,但是少主既然能够肯定那一定没错了。

当如风走进民屋时,就看着三人围着一个少女在那里讨论,轻轻的叫道,“阿满。”随即张开双手,将飞奔而来的少女搂住,他笑着看着她,很久未见她还是一如当初的纯良。

少女听见后,看到来人正是如风,快乐地飞奔而去,如风被她撞的后退一步。阿满闻着如风怀中熟悉的味道,是竹林的味道,她笑了,记得爷爷曾说过,身上有熟悉的味道的人就是亲人。

如风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阿满,在这里过的还习惯么?”

阿满抬起头手飞快的比划着,邱子琪一直带着她到处游玩,苏晴会教她怎么绣花,他们还会教她武功,这里的一切比起竹林真的好太多了。男子静静地看着少女眉飞色舞的模样,快乐的向他诉说着她的愉悦。

少女从男子的身后望过去,却没看到巧柔,有点失落,便又比划了一个手势。

男子却只是淡淡地说,“巧柔有事,不能来看你了。改日她一定会来看你的。”他不能让巧柔来见阿满,不然巧柔定然会对他失望透顶,虽然今日她已经对他起疑了。

阿满低下头,有点不高兴,但是苏晴走了过来,拿着一把剑在阿满面前晃着,阿满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刚刚的不快都一扫脑后。

黄莺在听到如风说巧柔有事的时候,心中冷笑,看这个贱人还能在宫中活多久。

邱子琪看着阿满随着苏晴走去,走到如风的面前,“如风,什么时候安排她们见面。”

如风看着阿满稚嫩舞剑的身影,笑着说,“就这几日吧。最近宫中事多,恐怕女帝也要忙几日才能有空出来见她,就算见了面,她们也不一定会相认。”他看着女帝提到阿满时的表情,并不是想要她的命,而山洞中提到交给夏郡王又是怎么回事呢。怕是这里面还有另有因原。

黄莺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原来这真的是女帝的胞妹,真想不到女帝那样心思慎密的人,会有如此没有心机的妹妹。

如风和邱子琪一同走进了房间,如风将昨夜发生的事又说了一遍,问道,“昨夜,有没有人从这里出去?”他怀疑所有人,包括这里的人。

邱子琪低头仔细想了一下,“应该是无人的,昨夜我未曾听到有人出门的声音。怎么你怀疑是我们自己人做的?”昨夜他很晚才睡下的,并未听到有谁离开的声音。

如风摇摇头,说道,“现在人人都有嫌疑,只是她的目的是什么还不知道。”若是真要谁死,为何谁又都没死?

邱子琪仔细想了一下,突然想到一个人,一个消失已久的人,却是他们的敌手,“会不会是温冉月?”这个女人虽然消失了,可她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们的,定然是跟着他们来到金柯了,只是他们还未找到她而已。

如风却也是一愣,他怎么会把她给忘了,“也有可能,只是一直都没有她的消息。”

邱子琪只是看了一眼窗外,说道,“不管如何,我们都要提高警惕,这个女人不得不防。”更何况她还是对他们恨之入骨,如风与巧柔害的她失去了一切,她又怎会放过他们。

而远处锦都皇宫内,皇帝整日都在陪着贵妃养胎,再也不去其他宫了。有人去和皇后诉苦,而皇后听到后,却只是笑了一下,并未说什么。然而太后依旧整日在泰宁宫内吃斋念佛,并未再过问宫中事,有人来找太后,也都被关在了泰宁宫外不予觐见。也有人冒死去觐见皇帝,却招来了杀身之祸,被打入冷宫,自此再也没有人敢在皇帝面前说是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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