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冷心热，只在一念之间。

外面的雨下了又停，太阳升起又落下，花朵开了又谢。可这些都与梁亦无关，他只能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白云小鸟飞来飞去。

被关在这里多久了呢？梁亦已经有些记不住了，每天最容易打发时间的事变成了睡眠。

管家会定时给他送午饭，这两天，他连卧室也不出了，只是窝在沙发上，抱膝看着一个地方发呆，或者躺在床上，不分白天黑夜地睡觉。

梁亦一次都没有求管家放他出去，他知道，没有封千驰的首肯，谁都不可能放他走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梁亦日夜都在深思苦恼地想。

封千驰这天回来，推开梁亦卧室的门的时候，就看见那个瘦骨嶙峋的人儿正缩成小小一团，眼神空洞地望着兰姨为他放在小茶几上的插花。

桌上的马蹄莲是兰姨今天早上刚刚从楼下花圃里新鲜剪下来的，这两天看梁亦一直盯着楼下的花看，兰姨以为梁亦喜欢便剪下来送进了梁亦的卧室。

只有梁亦自己知道，自己不是喜欢花，只是在向往自由，而他现在，就和这几朵被插在瓶子里的花一样。

没有注意到封千驰的靠近，梁亦就像是睁着眼睛睡着了一样。一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下巴搭在膝盖上，头发已经有些长了，有些遮住梁亦的视线，小脸也越发苍白。

“听说你最近吃得很少？”封千驰在梁亦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双手抱在胸前，兴师问罪一般地对梁亦说。

闻声，梁亦微微抬起头，像是在寻找声音的来源。当看见面前的封千驰的时候，梁亦终于再也绷不住了。

他跌跌撞撞地扑到封千驰脚边，干裂的嘴唇微张着急切地想要说话，可是已经好几天未开口的他似乎忘了要怎么发声。一双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抬头看着封千驰的时候，上面就附上一层水膜。

“千······千······”梁亦拉着封千驰的裤脚，像是害怕极了，伸手颤颤巍巍地指向茶几上的马蹄莲。

封千驰没想到才过了十天，梁亦就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伸手拉住梁亦的手，那双手握在手里怎么又小了一圈？

“梁亦，你想说什么？”封千驰握着梁亦苍白又惊恐的脸蛋，只觉得这脸蛋也小了一圈。

“花······花······花死了······”梁亦眼中的泪水决堤，封千驰只觉得自己的手都要被梁亦的眼泪烫伤了，他扶着梁亦坐回沙发上，梁亦立刻又缩成一小团将自己保护起来。

他尽力将自己整个人都缩进沙发里，连脚趾头都不自觉地紧紧蜷缩着。身上的睡衣早就被冷汗浸透，四肢冰凉。

“来人！”封千驰护住梁亦的肩膀，伸手挡住梁亦的双眼，梁亦却不断回避着与封千驰的接触。

“先生。”在楼下的兰姨听到封千驰的召唤，连忙跑上来。今天封千驰好不容易回来，兰姨十分担心他们又吵架，于是一直在楼梯口那里守着。

封千驰看了一眼兰姨，又指了指那瓶马蹄莲，厉声问到：“谁把这花放进来的？”

兰姨一个在封家做了几十年的老人，被封千驰这一吼，吓得后退了两步。封千驰是不常在他们这些佣人面前发脾气的，可现在浑身散发着低压气息的封千驰就如同一头愤怒的雄狮一般让人不敢靠近。

“我······我看梁少爷总盯着楼下的花看，我才剪上来的。”兰姨支支吾吾地说到，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封千驰的表情。

“拿走。”封千驰冷声道，兰姨一个可以做封千驰妈妈岁数的人，在他面前像一个犯错的小孩儿一样低着头，连忙把花拿出去了。

梁亦还在封千驰的怀里颤抖着，双手紧紧抱在胸前，等到封千驰将自己的手拿开，他才稍微平静了一点，红红的眼睛毫无焦距。

“好了，好了，已经拿走了，别怕。”封千驰轻轻摸着梁亦的头发，梁亦一动也不敢动，只战战兢兢地听着封千驰在自己耳边的安慰。

他的大脑快要反应不过来了，他再也不敢扑进封千驰怀里大哭一场，他害怕这又是一场梦，封千驰在梦里温柔对他，宠他，可是梦一醒，他又恢复成那个自己不认识的封千驰了。

这十天之中，所有的委屈，心酸，对封千驰的爱，还有相处前后极大的落差感在这一瞬间全部席卷而来。梁亦只觉得头痛欲裂，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梁亦······梁亦······来人！来人······”

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封千驰的呼喊，周围的声音，都越来越低。眼前逐渐模糊，然后全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然后整个世界都黑屏了。

深夜，封家老宅灯火通明，封千驰黑着脸坐在大厅的沙发上，面前站了一排别墅的佣人。

“梁亦这几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做了什么？”封千驰声音不大，一字一句咬字清晰，语气平静，可是站在他面前的几个佣人背后都起了密密的一层冷汗。

最终还是管家低着头，开了口：“梁少爷这几日大多时间在睡觉，吃得很少，也不怎么出卧室门，我们劝了，但······”

“但什么？”封千驰咬牙问道，眼神里已经是肉眼可见的戾气。

管家抬头看了他一眼，立马又低下头。“梁少爷最近总是······心情不好，不愿意听。”

心情不好？封千驰冷笑一声，起身上了楼，楼下的佣人们终于都松了一口气。

钟医生已经为梁亦打了吊针，梁亦脸上病态的苍白，整个人轻薄如纸，让钟医生看了都有些不忍。

刚给梁亦盖好被子，封千驰就推门进来了。

“封总。”钟医生低下头恭敬地喊道。

封千驰看了一眼手背上插着针，睡着了都还皱着眉的梁亦，面无表情地走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怎么样？”

钟医生欲言又止，被封千驰瞪了一眼之后，才叹了一口气。“封总，这梁少爷身体底子不好，吃得又少，抵抗力本来就低。再加上情绪低落，又忽然受到惊恐，才会晕倒。”

封千驰的手在看不见的地方忽然一紧。“你住下来，给他调理。”

“是。”

钟医生为封家工作了几十年，自然是很知道规矩，自己很自觉地退出了卧室，并带上门。

梁亦睡得很不安稳，不停的喃喃着，封千驰就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这个虚弱的人儿，似乎在思考着自己将他软禁到底是否正确。

“爸爸······爸爸······”梁亦手也不安地动着，似乎要抓住什么东西。封千驰站起身走到窗边，准备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却被梁亦紧紧抓住。

“别走······不要丢下我······别走······”

梁亦闭目叫着，眼泪从眼缝里流出来。又侧过身把自己蜷成一团，无意识地将封千驰的手拉入自己怀里。

封千驰无奈，只得在床边坐下，他静静地看着这个又开始熟睡的人，伸手抹去了他挂在脸上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