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魏公公发出凄厉的惨叫，晕死过去。

雨蝶收了手，皱眉看向门前两人。一个是王爷，一个是陌生女子。被他们看到这一幕，真不走运。

“雨蝶，你……？”和曦打量着站在庭中的粉衣少女，是雨蝶没错，但身上不知怎的多了一种陌生的气息。雨蝶只是个普通的乐妓啊，怎么突然之间多了一份杀意？不是针对自己，他扭头，岩崎还是淡漠以对。

雨蝶僵硬地笑笑，屈身行礼：“妾身给王爷请安。”

“免了。”岩崎代呆在原地的和曦说道。她绕过雨蝶，弯腰检查躺在地上的魏公公的情况，“腕骨被捏碎了，雨蝶姑娘，你这次玩大了。”

雨蝶强笑着退后一步远离岩崎身上那种令人不安的气息：“妾身不知道姑娘说的什么。”

“魏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你弄伤了他，还是不可治愈的伤，你让皇后娘娘怎么交待。”

和曦急促走到两人身边，疑惑地望着她们：“雨蝶和皇嫂又是怎么牵扯，岩崎你怎么说这种话，什么交待不交待的？”

“闭嘴。”雨蝶的眉头深锁，心如乱麻。她发誓自己从未在醉梦坊里看到过岩崎，但她为什么会清楚所有事？

和曦紧张道：“雨蝶你是怎么了，平日里你都不是这个样子，有什么事你说啊——”

“她不是平时的样子因为这才是她的真面目。”岩崎打断他的话，淡淡地笑了，“雨蝶姑娘，我是季俶的式神，名为岩崎。”

“季俶的式神？说起来那家伙也算个阴阳师，没想到他的阴阳术还能制造出式神来。”

“雨蝶姑娘失礼了，季俶大人是剡原最好的阴阳师，只是平日里行事不得当让姑娘见笑了。”

“如此说来，剡原岂不是很弱，那种人都能当最好的。既然你是式神，那一定知道他的去向了？”

“是。季俶带着和亲王和昭如公主去与红夫人回合了。”

“等等，红夫人要的只有公主，季俶带和亲王去干嘛。”

岩崎答道：“是公主吩咐的，因为和亲王带着和曦王爷来想救走公主，被季俶打成重伤，公主说请红夫人为他治疗。”

“季俶答应了？”

“是，并吩咐让我将和曦王爷带回王府。”

“因为知道我会在这儿？”

岩崎微笑，沉默不语。雨蝶点头，好像明白了，才注意到旁边被遗忘的和曦，对他冷冷一笑：“王爷。”

“雨蝶……”和曦这一声夹杂万千情绪。雨蝶心里咒骂季俶留这么个烂摊子给她处理自己左手一美男右手一美女远走高飞，是一切坦白，还是继续蒙继续骗？她有些犹豫了，甚至犹豫能不能继续利用这个单纯的小子从天牢救出玲珑和醉梦坊其他姐妹，这是她来到王府的目的。原来想只需装个哭脸说几个丧气话就可以让和曦为她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现在多了个季俶和岩崎，情况有变，她不知道该用什么面目面对和曦了。

“你不说玲珑就没救了，连带宫中的玉子。”岩崎好像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淡淡说道。她总有那个本事，一刀刺进别人死穴，蛇有七寸，雨蝶的七寸就在挚友玲珑姐姐玉子两人身上。这一点岩崎和江佾很像。

和曦摆手，装作毫不在意：“雨蝶不想说就算了，本王不逼你。本王只想问，刚才你们所说的皇后娘娘是怎么一回事，皇兄可知？”

“皇后娘娘在册封典礼前出宫探亲，与雨蝶有些交情，特地来王府见妾身一面。”这是真话，时倩的确是来找自己的，不过目的不止这些。

“那皇嫂现在人呢？”

“和萧公子一起回宫了。”是和萧原走了，不过是不是回宫她就不知道了……

和曦不知道萧原去过江南，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说起来，我还没见过新皇嫂呢。”

“都这个时候了还记挂这些。”岩崎冷冷地插嘴，“是想看看美不美吧。”

“再是美人也都是皇兄的人，本王不敢窥伺。”和曦故作轻松地打趣道。

“你的妻妾还在屋子里跪着呢。”

想起那些惹人厌的女人们，和曦没好气地摆摆手：“就让她们跪着吧，本王得一雨蝶，夫复何求。”

“妾身是醉梦坊的人，醉梦坊有危，妾身对不住您。”雨蝶咬牙说道。

“都说了本王不在意，雨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雨蝶，我等你。”和曦温暖的笑容让雨蝶的心沉了沉，她说道：“王爷说的不在意是指何事。”

和曦不解问道：“什么何事。”

岩崎诡异一笑：“说情话的时候不都看别人的眼睛的么？”

谢谢你了。雨蝶心里暗道。她的目光对上和曦含情的桃花眼，嘴里一连吐出大段的陌生文字。

控制别人心神的言灵术，入侵别人的思想，强制占有他人的身体，是最高级的言灵术之一。雨蝶天生有不完的灵力，只可惜她贪玩，不爱记一大串一大串的咒语，谢天谢地临时想起这个言灵术，解决了燃眉之急。

咒语毕，和曦和雨蝶闭上眼仰面倒在地上。一炷香后，“和曦”缓缓睁开眼。

“醒了？”岩崎把魏公公抬到屋子里并命周夫人等各自回屋后，回来正好碰见“和曦”坐在地上茫然张望。

此刻的“和曦”是雨蝶，准确来讲，是雨蝶意识入侵了和曦的躯体，他原本的意识陷入沉睡。

“换个身体好玩吧。”

“不好玩。”雨蝶一边回答一边站起身旋转着，“和曦的身体一点都不灵巧，不知道逃跑的时候会不会被抓。”

“听你说的，你已经有了完全的计划？”

“你又何必多此一问呢，从你提醒和曦看我的眼睛时，你已经预料到我要用这个言灵术伪装他了吧。作为宠物式神，你太聪明了。如果我是季俶，一定把你杀死，不，一定不制造出你这种能盖过主人的宠物式神来。”

“式神可不是宠物。”岩崎挑眉，幸好雨蝶不清楚阴阳师和式神，不用向和曦解释式神为什么会思考一样向雨蝶再解释一遍。

雨蝶打量着自己躺在地上的身体：“第一次用最高级的言灵术，站在别人视角上看我自己还是好美丽……”

“喂喂喂现在不是自恋的时候，玲珑还在天牢里呢。再说了，你这样看和每天早上起床照镜子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着呢，你没体验过自然是不知。”

岩崎摊手：“我是式神不是言灵族人。这位美丽的雨蝶小姐，可以去天牢了么？”

雨蝶冷哼一声：“你会武功么？”

“不会。”

“那好你不必跟着我了，回去找季俶吧。”

“我不知道他在哪。”

“我可没功夫管你了，要不你留在王府里吧，王和萧公子回来时说一下现在的情况，顺便收着我的身体，我的身体现在没有呼吸没有脉搏，一不小心被别人当成死尸玩笑就开大了。”

“嗯。”岩崎目送雨蝶离去，看着地上的“死尸”发愁。唉，又要搬到茅房里躲躲了。

天牢里。

狱头和狱夫在狱道的转角里喝酒划拳，秽语不堪入耳。油灯摇曳，牢房阴暗潮湿，没有光，亦不会有光。玲珑蜷缩在草席的角落，正要入睡，被一个刚入四坊的清倌尖利的叫喊吵醒：“放我出去，我把醉梦坊的一切都招了，放我出去啊，不要再过这种日子了！”

幼稚的想法。玲珑重新闭了眼，可此起彼伏的喊怨声不休。她背手摸到藏匿在草席下的匕首，冷道：“熬不住就去死好了。”

妓子们听到她这句话，发疯似的围过来：“我才进醉梦坊几个月，叛乱什么的跟我没关系，凭什么我也要被关！我不要呆在这里！！！”

“吵死了。”玲珑如水般干净的眸子怜悯地望着妓子通红的双眼。可悲，真可悲。

“你说什么！”

“我说你、你们吵死了。”玲珑手指了一圈，微微笑起来。

“早就看你不顺眼了，黄毛丫头还敢跟我抢第一乐师的称号，姐妹们上，反正都要死，先把她弄死解我们心头之恨！”

疯女人说完，十几只二十几只苍白干瘦的手伸了出来，交织着向玲珑纤细的颈脖袭来。她冷冷一笑，身子敏捷地逃出了她们的包围。

妓子们叫嚣着在不大的牢房里追赶玲珑那抹瘦得可怜的身影：“敢跑，看你能给老娘逃到哪里去！妈的，不打断你的腿，老娘没脸见人！”

玲珑的面目里写满和她年龄不相称的沧桑：“进了这里，还能再见人么？”她逃到狭小的窗子边时，看到窗外有个极为熟悉的身影，一个愣神，被打头的舞娘抓出了小腿。

“给我打！往死里打！”疯女人看抓住了玲珑，欣喜叫道。

越来越多的人挤了上来，几十双手，有的按住她的四肢，有的拧她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有的扇她耳光，有的……疼痛如潮水袭来，玲珑朦胧中看到坐在的角落年长的妓子们的同情，在头发与头发的缝隙里看到铁栅栏外狱夫看好戏的神情，咬牙伸手抓到掉落在不远处的匕首，狠狠刺入压在她身上的舞娘的背部。

“啊——”尖利的咳嗽后是一连串的咳嗽，唾液间杂着血滴落在肮脏的地面上，像那群女人一般的肮脏。疯女人们看着玲珑手中滴血的匕首惊恐地四散，毫不去管那个舞娘的死活。

正中肺叶。玲珑冷笑着在草席上擦干了匕首，将匕首放回原处。这是第三次了，第三个人死在她的手中。第一次发生在刚被抓，一个雏儿尖叫着想踢打玲珑发泄自己的愤怒和恐惧，被她打中太阳穴至死。第二次发生在第一天夜里，也是一个舞娘，为报雏儿的仇，在玲珑睡觉时想用衣服闷死她，下场和第一个一样。那些女人总会发疯，还不吸取教训，才有了第三次。玲珑拖着半死不活的舞娘走到牢房门前，把她和另外两具尸体放在一起。抹干净脸上的血迹，对狱夫淡淡说道：“不把尸体移走吗？夏天很容易腐坏的。”

“小姑娘，看到你杀人，大爷我都不敢开门了。万一一开门就是一把刀子飞过来呢？”狱夫色迷迷地看着玲珑被撕破的衣裙，回答道。

“无聊。”玲珑蹲下身，看着还在不断挣扎呼喊的舞娘，一掌震断她的气管。

“什么很无聊？”儒雅的男声从转角传来。喝酒的两个狱头狱夫急忙放下酒杯“扑通”一声跪下：“奴才参见十二王爷。”

十二王爷昭和曦，原来是她。玲珑默默走回草席坐下，看着模糊的少年身影想。

但是不对，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

“本王要看看醉梦坊的妓子们。”

很细微的，也是很关键的。

“王爷，这怕是不大好吧？”

至关重要的，到底是哪儿呢。

“有什么不好的，敢说你们没偷偷享受过？”

随着交谈声和脚步声心里渐渐不安起来。

“哈哈，奴才明白了。撤！”

不明白。

“美人们，本王来了……”

玲珑重新抽出匕首，向少年笔直扔了出去，少年偏头避过，笑道：“玲珑，好久不见。”

匕首最后敲在墙壁上，清脆地回响在两人之间。玲珑发动言灵术，当看清躯壳下真正的灵魂主人时，放肆大笑起来：“明明才几天而已，说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刚才不是看你差点死了吗？”

“她们怎么打得过我。”玲珑抓出铁栏兴奋地往外伸手，牵住雨蝶的手，“没想到你们会来救我。”

“也只有我会来救你吧。”雨蝶笑着掏出一串钥匙在玲珑面前摇晃，“还要混入皇宫带出玉子呢。”

“你怎么弄到钥匙的？”

“刚才和狱夫擦肩而过的时候偷来的呗。”雨蝶看着玲珑身后虎视眈眈的妓子们，问道，“她们该怎么办？说王爷来救了玲珑？”

玲珑叹口气，转身念出一段咒语，看所有人都昏昏睡去，冲雨蝶满意地笑道：“入侵的‘现在’是你擅长的，我擅长的是修改的‘过去’。”

“你修改的什么？”

“玲珑自己逃了，王爷根本没来天牢。”

雨蝶皱眉：“那还要把狱夫的记忆改了。”

“没问题。”玲珑走出牢门，给雨蝶一个大大的拥抱。只听见寂静无声的天牢中响起一阵掌声，黑暗的别间点起灯，一位华服男子端坐其中。他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笑道：“精彩，这出戏真精彩。”

“你是谁？！”雨蝶紧张问道。

男子缓缓道：“昭游。朕该叫你和曦呢，还是雨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