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插曲 】 狼烟散尽月光寒
【 插曲 】 狼烟散尽月光寒

夏日的第一场暴雨冲断了大军前行的道路,让预定的抵达时间推迟了不少。这是佾到泱城的第四日,也是由噬神军和平赤军全免接管战事的第三日。阮雁那老头得知女儿被害带着大部分兵力攻回京城了,只有一小部分的人马忠于皇上溜了下来,勉强守住了泱城。赤军钻了间国内乱的这个空子,火力全开,周围几个郡县都前后落入敌军手中,现在只剩下祔谷和神阳庙两道防线,这是噬神军最后的希望,一旦被击溃,赤军将直入间国平原。

佾刚到泱城那天晚上,最南边的步兵受到了赤军的偷袭,五千赤军对三万步兵,虽胜了,但还是被敌军消灭掉了七八千士兵,余下的就只有两万多一点。佾心痛那八千士兵的牺牲,但后来才发现,赤国将军齐沉鳞根本就是让自己的将士去送死,目的只在于一把火烧掉所有的后备粮。

他们赢了,赢在心狠手辣。佾知道军队一旦没有了后备粮,必定军心不定,但她也不准备把这个事情藏着掖着,与副将李堤、霍山立等人商议,如今只有速战速决了,骑兵和精兵还在,还有希望。

第二日,霍山立带着战书来到了被赤军占据的睢番城下,佾亲自领兵,银白的盔甲在烈日下反射出夺目的光彩,剩下的雳刃黑马衬得人更加英气不凡。整个军队士气勃发,气势如虹,一场兵戈一触即发,空气里都充满紧张的气氛。

不知是哪个阵容里的人先射出一支箭,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歪歪扭扭地斜插在黄沙地上。佾策马第一个飞奔出去,在对方副将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时,云锁刀一挥,人头落地。

“冲啊——”李堤发出一声雄吼,带领已经看呆了的士兵叫着喊着冲入敌阵。一时间,刀光剑影,铁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不断有骑兵中箭落马,胸前喷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土地。佾眼看局势不利,冲前方还在厮缠的噬神五部杀去,命令他们直接攻上围墙,让此仗尽快结束,使自己人的伤亡减轻到最少。

擒贼先擒王。那么……佾的凤眸因强烈的日光眯成一条缝,冷冷地看着城墙上的齐沉鳞,向通天石注入极少内力,她的身子已慢慢飘了起来。趁他的一个转身,飞跃到城墙脚下,顺着垂直的墙面往上跑,随手抛出几十个铁丸,个个命中咽喉,溅出一大片血雾。驻守的卫兵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躺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齐沉鳞笨想回去休息,只等凯旋的好消息,但听到动静,猛地回头,面对的只是一张放大的轮廓分明的脸,眼角和嘴角有几滴红色的液体,有些和男子身份违和的妖媚诡异,以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沉默的刀。

是谁,何时来的,自己竟不知?!这城墙可是足有六丈高,他是怎么上来的,还如鬼魅般在一瞬间杀死那么多人?!齐沉鳞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齐将军,幸会。”

齐沉鳞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你是谁。”

“在下江流姬。”佾还是不习惯在“流姬”名字前再加上个自己所鄙的“江”姓,笑了笑,自己还是逃不了江姓的笼罩。

穆淇侯讲流姬,齐沉鳞怎么可能不知道。但他只当流姬是个略有才谋的文弱书生,没想到武功如此厉害,武家十二忌,轻敌为最大。“江将军,要杀要剐随意。”

“我为什么非要杀你不可呢。”

“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佾笑着收回了云锁刀,插进刀鞘,齐沉鳞正惊讶,听她说道:“齐将军乃赤国军事奇才,带出的兵个个勇猛不凡,和间国大军交战多年连连胜绩。可惜,愚忠使你看不清四国局势。”

“江将军此话怎讲。若是来当昭王的说客,那大可不必在我身上花功夫。我齐沉鳞生是赤国人,死是赤国魂。”

“劝齐将军收回这句话,待流姬说完理由再做选择也不迟。”

齐沉鳞冷笑:“江将军请讲。”

“六百年前,,腾朝分裂成四国,吴国在东,善商,益国情况不明,只有间国,唯有虚无的礼和君王的仁爱,和赤国对峙,输的只会是我们。

今赤王不喜朝政,整日沉溺于酒乐,却频繁挑起战事,边疆驻军太多,中枢兵力空虚。齐将军的部下哥哥是浴血沙场的铁马英雄,他们保卫了赤王的国土,可是赤王是怎么对待他们的呢?赋税加重,征兵规模一次比一次大,百姓怨声载道,可皇宫依旧金碧辉煌,琉璃宫彻夜歌舞,良家妇女被贵族强抢去做官妓无人管,知府衙门连个像样点的官都没有!赤王是为自己的欲望而战,不顾天下百姓生活之苦。那齐将军呢?若不是为了护妻儿安乐,那是因为什么为赤国如此卖力,看不清它灰暗的未来?”

齐沉鳞沉默,这些问题他是独自想过,但始终放不下。

佾看他不说话,继续说道:“给将军一夜时间考虑。”她一手撑墙,潇洒地跳下,战袍在空中飞舞,舞出一世风华。

“撤退!撤退!”

将领们不解,正打得火热,马上就要破城了,干嘛不进反退?但他们还是收手,集结自己的士兵。

由君和宛音站在山坡上观望。黄沙肆虐,像刀子割在肌肤上。

战场上的佾,美丽又嗜血,手上的云锁一挥,十几个赤兵同时倒地,为最前方的噬神军杀出了一条血路,在满是故人与敌人的战场傲然天下,洁净的银盔因浴血变得污浊不堪,像一个无情战神,更像冥界使者。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打仗,为什么像公子一样心里满含悲伤的人,也一定要拿起冰冷的刀剑杀人,为什么要流血,为什么……弓角落,寒光剑影的列阵,堆积的尸体,残破的旗帜,血流成河。宛音颤抖着闭上眼,头轻倚由君的肩膀。她不想再看了,这个人间地狱。

由君身上淡淡的药草味让人心安:“我不知道你和流姬小子有什么故事,但他不顾别人的闲话带你上战场,你对他来说很重要吧。”

宛音皱眉。她这个拖油瓶,能做的事只是每周帮佾戴人皮面具罢了。更换面具的过程极其漫长也极其复杂,需要人协助。在调制戴面具要用的药水时,她问过佾:“流姬是真实存在过的一个人,并且长成这个样子吗?”还记得佾这样淡淡答道:“经常做梦,一个叫流姬的男子在我的梦中叫我‘白矖’。在取假名的时候顺口就报了‘流姬’这个名字,沿用到现在。”

“我不知道,之前明明感觉和公子的距离拉近了不少,现在……有事远在天边啊。”

“不要勉强自己。在他身边很容易疯的。”

宛音没再说话,风好像小了些,夹杂着血腥味,让迷途的人无处可逃,近乎窒息。

当齐沉鳞带着降书亲自来到间军兵营时,佾正在品茶。茶叶是益国特产的青泠,初饮有傲骨寒梅的清香,再饮有旷世幽谷的怡然,接着,是战马嘶鸣的沧桑,最后留在舌尖的,只是解不开的悠长苦韵。水是晨间花露,茶具更是出自归梦坊私窑的白瓷青云纹杯,连皇宫都没有,是佾的专用。

佾要齐沉鳞一共品茶,他却答道:“俗人一个,不懂这些风雅之物。”

佾饮下最后一口,给守在一旁的宛音递了眼色,宛音小心翼翼地收了茶具,走出佾的主帐,朝自己不起眼的灰色帐篷走去。

齐沉鳞是赤国边疆军第一大统帅,他降于穆淇侯的消息一传开,赤军斗志全无。间军所到之处,均是降书连连。三日之内,阮雁失掉的城池竟全部夺了回来,且兵力还剩四万。

赤王震怒,欲派兵三十万增援边线,碍于太后五十大寿,不得见血光和杀气,忍了下来,还邀间国使节赴宴。

不巧的是,佾就是那个间国使节,更不巧的是,噬神军早已做好准备想在大寿夜宴上一局铲平袁赤王权,禁卫军不过区区一万,噬神军可以一当十,未等大将军马掖丘的军队到来,皇宫早已覆灭。

可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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