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繇看得来了,皇上要把不少关于民生的器具制造,交给韩暨打理。
眼看以后少不了要跟韩暨打交道,赶紧先打个招呼,套个近乎。
韩暨的内心,如同被千万匹野兽奔腾蹂躏而过,凌乱得很。
难怪,不是皇帝,如何能叫声望尊崇如钟繇,乖乖地像个仆从一般,守在旁边呢。
如果不是皇帝,又怎么能视百姓疾苦,当做自己分内的家务事一样。
只是没想到,自己东躲西藏,不愿做官,到头来,竟然落到皇帝刘协的手里。
韩暨对刘协的满心愤恨,一时化解不少。
不管怎么说,他可是皇帝啊。
汉朝养士四百余年,皇帝在士人的心中,毕竟是正统所在。
刘协则瞅着丢了魂似的韩暨,越看越是高兴。
有这位三国数一数二的发明家做研究院的骨干,自己以后,可以偷懒了。
……
就在刘协松了口气的同时,他还不知道,奉命远赴他乡的杨修,终于也赶到了冀州邺城。
杨修不敢耽误,哪怕已经黄昏时分,仍然第一时间迅速来到袁绍府上,阐明刘协的意图。
只是袁绍得知杨修代表朝廷的来意后,并没有任何的表示,仅仅先安排杨修去驿馆安歇。
等到杨修心中七上八下地离开后,天色已晚。
杨修离开后,袁绍府的议事厅直到夜深,依然是灯火通明。
直到深夜时分,袁绍的二位谋主沮授,郭图得到消息,终于赶到袁绍府上。
议事厅中恍若白昼,袁绍居中而坐,沮授,郭图二人则分列两旁。
袁绍心情不错,开口道:
“小皇帝刘协派人来邺城一事,两位都知道了,我想听听你们的见解。”
郭图抢先谄媚地笑道:
“小皇帝名义上说是前来卖官位醇酒,其实洛阳孤立无援,他是有求于主公啊。”
一句话说到了袁绍的心坎里,很是得意地对左首的沮授笑道:
“公与前些日子,还劝我奉迎天子以讨天下,我没有答应。没想到转眼间,前去的曹操吃了闭门羹,他刘协倒找上了我。”
沮授则面容肃静,叹口气答道:
“主公当初如果愿意奉迎天子以征讨四方,就占住了道义的至高点。再以朝廷的名义讨伐公孙瓒,接着自北席卷而下,必然势如破竹,天下无人敢挡。”
“可刘协突然奋发有为起来,倒是谁都没想到的变数。”
郭图听得不是味儿,呛声道:
“曹操的实力,远不能和主公相比,所以他才需要借助皇帝的名号。”
“再说奉迎皇帝,也是有利有弊。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刘协要是来了,主公难免做事束手束脚。”
袁绍脸色平静下来,只说道:
“好了,不谈其他,就说该如何答复杨修。”
沮授想了想道:
“其实,曹操挟天子失败,天下就少了一个大大的变数。现在的情形,是有利于我们的。”
“我认为,维持住这个局面,就是最优的方案。”
袁绍不愿意奉迎天子,沮授只能退而求其次。我们得不到不要紧,大家都别想得到,就重新回到起跑线上了。
那么,现在要做的,就应该支持刘协维持独立的状态!
袁绍霍然起身,低着头在堂上来回地踱步,一边思索道:
“公与的意思,就是要大力支持刘协一把喽。”
沮授忙回答道:
“以前皇帝未曾东归时,咱们可以装作不知道。可现在,小皇帝派人前来了,不论从忠义名分,还是主公的利益来讲,都应该大力支持。”
袁绍停住脚步,抚手道:
“说得正合我意!维持现状,确实就是最好的局面!”
其实,自从曹操派兵赴洛阳后,袁绍内心就隐隐有些后悔。
他对迎立皇帝患得患失,一直下不了决心。可是眼见曹操将要确立政治上的极大优势,袁绍又吃了后悔药。
袁绍转过头,对郭图问道:
“公则可有好的建言?”
郭图躬身笑道:
“在下也觉得,这回对刘协有所表示,对主公的利益无损,还有极大的现实好处!”
“讲来听听!”
“自从董卓火烧洛阳,洛阳没有十几年恢复不了。而洛阳地处天下正中,是块四战之地,刘协困守那里,只会落个不死不活的下场。”
“ 主公资助他钱粮,好让他安心,他不会再次投奔其他诸侯,天下大势就不会再起变数。这是其一。”
“其二,他既然愿意卖官位,那么咱们出师征战的大义名分,自然就从官爵名位上买过来了。”
“那岂不是,咱们想要的东西,其实已经到手了一部分吗?!”
沮授也微微一笑,补充道:“公则的话,也是我想说的。不过。”
“刘协,必须保证时刻处于笼中鸟的状态!”
万一大汉天子重新崛起,那才是天下最大最可怕的变数!
目前所能做的,最优解也只能如此了。
对此,袁绍不以为然:
“一两年间,我便能灭掉公孙瓒这个心腹大患,然后扫荡黑山张燕,接下来便可以兵临河内,洛阳到时候就在掌握之中。”
“两年时间,刘协就算是秦皇汉武转生,也无能为力。”
袁绍没有明说的是,等到那时,汉室朝廷便会被逐步蚕食,慢慢变成个空壳,直到最后他袁绍成就大业,最后的汉室,不过是被扫入历史垃圾堆的命运。
沮授郭图二人没有说话,显然同样不看好刘协。
洛阳四面受敌,人口稀少加上钱粮不足,绝对是争夺天下最差的起始据点。
二年时间,刘协能独立活下来,就算是一代英杰了。
“我意已决,郭图,明天一早,你就代表我和杨修好好把此事定下来。”
“喏。”
见到沮授郭图两大谋主,难得意见有一致的时候,袁绍今天心情难得的大好。
这两个人,平常对立的极严重,出谋划策必唱反调。
看来,这步棋下得没错。
想到这儿,袁绍端起面前的酒杯,满意地细品了口来自洛阳的宫廷玉液酒。
话说回来,刘协这家伙酿的酒确实不错,让人流连不舍啊。
第二天清晨,邺城内的一家茶楼上。
临近街道靠窗的位置,杨修望着楼下的熙熙攘攘的街道,不由赞叹道:
“冀州人口稠密,果然气象不一般啊。”
想到洛阳城的寂寥,对比更加明显。
杨修坐席的对面,坐着紧急约好,前来相谈的郭图,郭图笑道:
“我也没想到,杨家和我主公袁家,同样是世家大族,四世三公。德祖却在为朝廷卖官位美酒而奔走。”
郭图不以为然地摇头,就让杨修心底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