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凉捧着一盏已经凉透的茶,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眉眼少见的温柔。祸斗扯了扯她的衣袖,道:“娘亲,茶凉了。”
“无碍。”
“娘亲在想什么?”
“今日是掌灵的葬礼,那么干净的人以后怕是见不到了。”
“娘亲为什么不去送送她呢?”
“送她的人太多,我怕是有点多余,而且,我心情不好。”
“那娘亲会想她吗?”
“不会。”
此时有银铃响了一声,桐夏自虚空而来,踩着风优雅落地。
浮凉推了推祸斗的肩膀,看着她满眼戒备:“到房间里去。”
祸斗看了桐夏一眼,点头:“哦。”有些不情愿地走开。
浮凉问:“您来这里做甚?”
嫣然一笑:“来帮你。在这里,你便是一只蝼蚁,徒有虚名的掌生使。”缓缓走向她,“渴望力量吗?我可以让你成为真正的千机掌生。”
“我应该相信您?”
“为什么不呢?”
“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我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价值。”
轻笑两声:“人往往看不到自己的价值。”于她耳侧道,“无相锁,不好奇吗,本尊给你的惊喜?”
浮凉面色一动:“是给我的,还是给千机山主的?”
“不一样吗?”
“对您而言是一样的吗?”
指尖抚过她的脸颊:“若能达到相同的目的,那有何区别呢?”
“世间之道,有舍方有得,那么我有什么东西是能够舍弃的呢?”
“你什么都不必舍弃,本尊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这便是舍得。”指尖于她眉心一点,光芒闪过:“期待你给我的惊喜,再会,本尊心爱的玩具。”
浮凉突然眼前一黑,意识逐渐模糊,恍惚间听见她的声音,说道:“以吾之名,解吾之印,以未尽之情,续不解之缘。与他好好道别吧,因为很快便是永诀了,浮凉。”
“你唤什么名字?”
“浮凉,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的,浮凉。”
“从今往后,你便是千机掌生,可愿?”
他一袭白衣站在海棠树下,眉眼间积聚着千年的雪,明明是那样一个清冷的人,却让人觉得格外温暖。
对惊年来说,这一切就像是早已写好的情节,因时间的到来而顺理成章,只是比预想的要早了些。
九幽看着立在海棠树下的天神,微微一叹:“竟是个瞎子,赢了你怕也没有什么趣味。”
惊年循声看去,唇角一勾,依旧是那个强大而尊贵的千机山主:“游戏才刚刚开始,你怎么知道自己会赢呢,九幽?”
“因为我是九幽。”从房脊之上一跃而下,“不管什么时候看起来,这张脸都让我恶心。”
“恰好你这张脸这我里也太讨喜。”惊年转过身,这下一枝海棠,抖了抖手腕,化做长剑,“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只一眼九幽便确定了他就是自己要的人,当即粲然一笑,指尖一抬,唤来一阵清风抚过他的眉眼:“可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可以找到你?”
惊年有些莫名其妙,皱着眉:“什么意思?”
九幽闻言除去脸上的绷带:“在你们眼中高贵的血统,这我这里却一文不值,甚至是一种耻辱。”
似炸来的烟火般落入眼中,那本就耀眼的紫瞳,似将阳光揉碎了洒在里面,愈发璀璨夺目。
“魂魄不全,原来如此。”手腕一转取来长笛。身影一动,突然出现于惊年眼前,指尖拂过他的下颌,“笛琴和鸣,你不觉得我们很配吗,阿年?”不等惊年反应,便闪身退至三尺之外,把玩着笛子。
惊年笑了:“这便是你的遗言吗?”
正要出手之际被人扣住了手腕,耳边是熟悉的声音:“现在还有人不知道,他是我的吗?”
九幽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长剑,眯了眯眼:“飞雪?你是何人?”
“阁下无需知晓。”
“也对,死人的姓名我无需知晓。”
千歌将惊年护在身后,冷笑一声:“恰巧我也讨厌阁下喘气的声音,听起来……好吵。”
“那便试试吧。”
千歌唇角一勾闪身攻了过去。飞雪距九幽喉咙仅有三寸之际,有人手持长剑拦下千歌。挽了一个剑花,当即于千歌缠斗在一起。
九幽翩然落于三步之外,笑道:“你还不配做我的对手,后生。”又对来人道,“你来得有些迟了,猫又。”
猫又暼了他一眼,唇角一歪:“切。”
风自身后袭来,刮过耳畔,惊年手持素琴,指尖一挑琴弦,泠泠一声琴音。
渊泽手中的剑停在风中,不得再进分毫。
渊泽皱了皱眉,松了剑,飞身落至九幽身旁。
惊年摊开手,长剑自动落入手中:“雪霁?渊泽已死吗?”
此时棠未等人踏风而至。
九幽眼眸一暗,道:“以多欺少不是千机的风格吧?其实我今日不是来打架的,我是受人之托,山主讨一件东西。”
“什么?”
“嗯……你名义上母亲的性命。算起来我能冲破封印,你也是功不可没,此事你若不插手,我可以饶你不死。”
惊年冷笑一声:“好啊。”
银铃一响,有人问道:“你以为这只废物杀得了我吗,年儿?”桐夏突然出现,食指一伸挑起他的下巴,“以前有人同我说过,两人相爱总有一个低着头,所以我借了玄华的躯壳,我以为你会喜欢的,那种楚楚可怜而又卑微至极的女子,可是,你没有。”
惊年推开她的手:“你就是你,不爱便是不爱。”
“这便是你想要的吗,年儿?”
“重要吗?”
“不重要。”瞳孔中的血色更盛,周身杀气翻涌,“一点都不重要,因为你们今日都会死在此处。”
九幽见次放声大笑:“哈哈哈……你们总是说邪魔生于污浊之地,满负罪孽,心怀欲望,最是肮脏,可你们神又干净到哪里去了呢?”指尖挑起耳侧的一缕长发,“你们还不是一样,被欲望牵着鼻子走。”
桐夏一笑,直接扼住惊年的脖颈,咬牙道:“你让我很不开心的,年儿。”
千歌见此心中一乱,被猫又刺中腹部,也顾不得其它,当即一掌拍开猫又,飞身落到惊年身旁,长剑一抬指向桐夏:“放开他!”
同时开口的竟然还有九幽:“桐夏,你敢!”
桐夏嫣然一笑,收紧五指:“我为何不敢?”
九幽冷笑一声,吹响长笛。
笛声一响,棠未便看向了他,眼神不解而又震惊:“招魂?”
棠离笑着:“阿未,时间到了。”
突然一阵眩晕袭来,半夏摔了手中的茶盏,耳畔是悠扬的笛声。
忍冬扶住他瘫软的身子,死死握着他的手腕,拼命忍着眼泪:“神主不会原谅您的。”
半夏轻轻合上双眸,笑了笑:“谁会在意呢?”说罢,慢慢消失在忍冬怀里。
棋走到这一步,尊上,您有舍弃一切的觉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