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八节
第四章 第八节

惊年一袭白衣,手持上邪,于月光下舞着剑。宛若游龙,翩如惊鸿,动似雷霆,霍如羿射九日,明明是十步杀一人,锋芒毕露的杀人技,在他这里却更像是一场赏心悦目的舞。

那一支桃花静静地躺在廊下,风吹来时,抖一抖丰润的花瓣。

鸢尾拍了拍沐月门,拱手道:“臣下鸢尾求见。”

惊年收了长剑,道:“进来吧。”

鸢尾一喜,背着药箱一路小跑穿过海棠林,在惊年跟前站住,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笑容灿灿地说道:“尊上许久不曾召臣下觐见,您又有伤在身,臣下想着您的药许是吃完了,便来看看。嘿嘿……”傻笑两声,“您眼上的伤也该换药了”。

惊年闻声不禁弯了弯眼眸,摸了摸他的发顶,道:“劳鸢尾挂心。”

鸢尾摇头道:“不劳烦不劳烦,臣下乐意着呢。”

“今日何事这么高兴?”

“臣下今日翻到一册古籍,上面记载了一种药草,可医世间一切伤病,有回阳救逆、起死回生之效。”

说话间两人入得殿内,惊年于桌边坐下,唇角挂着微微的笑意,轻声道:“你要出去寻药?”

鸢尾敛了笑:“您虽不同我说,但扶摇已许久不曾回山,小白也有些时日不曾到我那里祸祸药圃了,臣下不傻,知道是出了大事,但臣下法力低微、有心无力,留在千机亦不能为尊上分忧,不如出山寻药,也许能找到法子,医好您这一身的伤病。”

点头:“嗯,你出山寻药,何时归来?”

“最多三月,不论结果如何,臣下都会回山。”将一瓷瓶放到他的掌心,“这药您随身带着,十日一粒,吃完时,臣下便回来了。”末了,补充道,“不苦。”

惊年笑着将药收了起来:“你还是将我当作小孩哄着。”

鸢尾“嘿嘿”笑了两声: “我走后,您便用穿云给我传信吧,比较快。”

“好。”

“我给半夏上神留了口信,让他多多留神,看着您,您得乖乖听话,好好吃饭、歇息,这药可不能偷偷扔了。”

“好。”

“尊上……”哽咽道,“臣下……很快便回来了。您得保重自己。”

“好。”

鸢尾朝着惊年拜了三拜,一抹眼泪,提起药箱,转身便走。

惊年听着他的脚步声出了门,起身走至廊下,他知道鸢尾定会回头……再看他一眼。

这世间哪有什么药草可以医治百病、起死回生?

惊年扶着心口咳了一阵,牵扯着五脏六腑钝钝地疼着,望着鸢尾离开的方向,喃喃道:“你一定会找可枯骨生肉的药,但你的归宿,不应是千机这方寸之地。”

又咳了两声,扶着门框慢慢坐下。

此时有人一身白衣旋身出现,于半空之中盘膝而坐,开口道:“你想好了所有人的归宿,你自己的呢?”

“我?千机便是我的归宿。”

“不是还有一线生机吗?”

惊年冷笑一声,突然站起,抬手掐住他的咽喉,沉声道:“你当真以为本尊杀不了你?”

那人笑着,竟顶着千歌的脸,说:“杀了我,你也一样会死。”

惊年松开手:“你只需知道本尊可随时取你性命便好,之所以留你,不过是因为时候未到。世人皆畏心魔,而本尊不同于世人,明白了吗?”

“千歌”咳了咳,笑道:“明白。”

“既然明白,就不要妨碍本尊。”

“好啊,左右这副躯壳我要定了,随你怎样折腾。”说罢,化作青烟,消失不见。

惊年冷哼一声:“本尊的躯壳?你也配?”

九重天

笛子在指间转了几周,九幽盘膝坐在云彩之上,捧着脑袋,看了一眼南天门,道:“溪渠,就勉强在此处为你寻一躯壳,可好?”

幽灵晃晃荡荡地绕这他飘了几圈,道:“主人开心就好。”

“不开心?”

“主人,您为何不给我一个名字?”

“重要吗?”

幽灵歪着脑袋想了许久:“溪渠想不明白,但溪渠想有一个名字。”

九幽笑了,想了想,道:“于我而言溪渠便是你的名字,你与旁人是不同的,不必在乎一个符号。”

幽灵愣了半晌,大脸突然靠近,睁着一双黑色的窟窿眼睛,将嘴角咧到耳畔,笑的认真而又努力:“谢主人。”

九幽一惊,差点落下云端,直接推开他的大脸,道:“还是快点为你寻一躯壳吧。”

天将身披银甲,携带着满身的鲜血,步履钪锵地走进大殿,手中的长剑挂着血珠,单膝下跪,俯身一拜,道:“九幽已过南天门,不时可至凌霄殿。”

渊泽抬了抬眼皮,问:“你们怕死吗?”

众人一阵接头交耳、窃窃私语后,有人供手一揖道:“陛下,臣等并非贪生鼠辈,只是身中蛮荆剧毒,只怕是有心无力啊。”

闻言众人一阵附和。

渊泽冷哼一声:“这世间哪有那么蛮荆之毒?”看向沉默不语的一众武将,问,“你们呢?”

片刻沉默之后,天将们齐声道:“吾等为臣,全凭陛下吩咐。”

“好啊,去留皆可,诸卿自行决定吧。”

有人道:“浩劫已至,何人可独善其身?吾身为武将,盛世当铸剑为犁,乱世当战死沙场。”单膝下跪,“吾愿追随陛下,死生不悔。”

渊泽站起身,一叹,道:“这也许便是你我的宿命吧。”抬手,雪霁落入掌中,“走吧。”

齐声道: “是。”

他一袭红衣盘膝坐在尸山之上,慢慢转动着手中的长笛,脸上挂着微笑。

黑色的巨龙呼啸而来,容与裹着一袭灰蓝色的衣裳,立于龙头之上,身后跟着的是整个魔界。

三支羽箭破空而来,九幽笑容未变,抬起手,道:“有期。”小指上的戒指光芒一闪,弹指,竟生生逼退雪霁。羽箭一转飞向主人手中,化作长剑。

渊泽提着剑踏过血海尸山,缓缓走来。

九幽转动着手中的长笛,抬首看向容与:“接下来便交于你了,魔君。”

容与举起右手,面无表情地勾了勾手指,像是一个人偶。

魔兽们嘶吼着,撕扯着罡风,冲向渊泽。

九幽动了动手指,笑道:“溪渠,我这提线木偶是不是愈发的熟练了?”

溪渠点头,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让九幽觉得有些敷衍。

雪霁搭弓,似闪电般于兽群之中穿梭,依次削下它们的头颅。

赶来的天将纷纷抽出兵器,将渊泽护住,有人道:“陛下,这里交给吾等。”

渊泽点头,打了一个响指,雪霁飞回落入手中。

九幽:“渡厄。”

有人从他身后飞身而来,接住渡厄,迎上渊泽便是一剑。

九幽:“猫又,留他全尸。”

颔首:“是。”

猫又,九幽麾下十二将军之一,真真正正的邪魔。

渊泽与他的战斗,无人能贸然插手。刀光剑影里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到两人的身影。

容与将双手拢入袖中,血液的气味撩刮着他最原始的本能,但他从始至终都只是微笑地默默看着这一切。

看着血流成河,哀嚎遍野。

溪渠飘在九幽身边,晃荡着身子,像挂在风里的一只吊死鬼:“主人,要打很久吗?”

九幽负手看着平分秋色的二人,指尖反复抚摸着笛身的字迹,抿着唇,没有说话。

溪渠又问:“需要我去吗,主人?”

九幽摇头:“不必。”

“但是猫崽崽好像打不过。”想了想道,“主子太穷了,没有好剑。”

九幽心口一疼,一笛子敲在他的脑袋上:“就你话多。”

猫又躲过渊泽一剑,落到九幽身旁,身上已有大大小小数十道剑伤,虽然渊泽一袭白衣之上也沾了大片的血污,但算下来还是后者略胜一筹。

问:“主人,这把剑断了也没有关系吧。”

“你主人我穷,省着点用。”

猫又看着九幽的眼神似乎有点嫌弃。提剑迎上雪霁,再次交手,渊泽明显感觉他手中的剑势凌厉了许多,自己竟有些难以招架。知他不再隐藏自己的实力,渊泽也无所顾忌,两人全力以赴 ,千百年的修为尽情的碰撞,一时之间,整个天界都为之颤抖。

幽灵仰着头,看着空中两道残影,问:“主人,您可要离远一些?”

九幽一笑,道:“你没有躯体,莫伤了神魂。”

溪渠随便占了一副躯壳,左挑右捡,拾起一把还算看的过眼的兵刃,长叹一声:“真可怜。”

九幽:“……”

活动了一下手腕:“这样无聊的游戏,我已经看得不耐烦了。”

笛声悠悠响起,苦战之中的天界众人,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皆是双目无神地望向九幽。

九幽一笑,停止吹奏,一打响指道:“自刎吧。”

“是,主人。”说罢,竟当真举剑割断了自己的喉管,一时之间血花飞溅,竟像极了一场绚烂的烟火盛会。

九幽张开双臂,沐浴于血雨之中,癫狂地笑着,轻声道:“我回来了,阿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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