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五节
第四章 第五节

冥界

艳丽的曼珠沙华热烈地开在忘川之畔,在细风里微微招摇着自己的花朵,像是一种炫耀。

穗淼呛了口水,拎着半死不活的黎迟上了岸。南星伸手扶住他,满眼关切:“无事吧?”

穗淼摇头:“无碍。”

黎迟抬手弹了一下南星的额头,有气无力道:“看不见王吗?”

南星捂着额头,望着穗淼笑了笑,没有说话。

黎迟咳了两声,感觉喉咙里烧灼的厉害,哑着嗓子道:“封印已破,穗淼,劳你替我去趟千机。”

“是。”

一人乘着一叶扁舟于忘川之上飘摇,离三人越来越近。

黎迟看向来人,弯了弯眼眸:“南娆到了。”

千机山

一只黑色的蜘蛛裹着灵力化成的风,似一颗陨石般砸向冥炎网,在越过冥炎网的一瞬化为灰烬。有人一袭红衣踩着那灰迹,优雅落地。

九幽掸去衣衫之上的灰尘,微微一笑,轻声道:“亡灵们,跪拜你们的君主吧。”

九幽话音刚落,山野中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吼叫声,震耳欲聋。

浮凉画完符箓,还未来及将邪灵封印,它突然嘶吼一声,浑身戾气暴涨,似疯了一般向浮凉扑去。此时浮凉已将油尽灯枯,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竟愣了神,不知躲避。将要丧命之际,棠未身影一动,将浮凉拉入怀中,截下邪灵,按在其眉心的手指一动,微芒一闪:“封。”

放开浮凉,一揖:“多有得罪,望着大人恕罪。”

浮凉摇头,拍了拍衣衫之上的尘土:“无碍,只是可惜了我这衣裳。这是怎么回事?”

“是九幽到了。”

“九幽?”

“一个可怜人而已。”

千机守山大阵,共由四部分组成,谓之阵眼,设专人镇守,知其方位者,甚少。

血液的腥气随着风飘出来好远,忍冬踩着风优雅落地,红色的血液浸染了他的鞋底,有人撑着剑半跪在他面前,早已没了生息,不远处又是几具尸体。

那人一袭红衣,像是盛放的曼珠沙华,带着死亡的气息,毫不吝啬地散发着它独有的、无与伦比的美艳。

五指收紧,干净利落地扭断了一人的脖子,他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回眸一笑:“没想到如今还能再见到故人。”

忍冬抬起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唇角一勾:“您还是这么……”想了想,“让我恶心。”

九幽依旧笑着,慢慢解去左眼之上的绷带,道:“为什么你总要对我报以最深的恶意呢?忍冬?”

“厌恶你不需要理由。”

“现在的你,没有资格这样和我说话。”抬手,长剑出现于掌中,“这样无聊的游戏,我突然不想玩了。”

“思蕴的佩剑渡厄?”忍冬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丝毫波澜,“您杀了他?”

“如何?”

“他太弱。”

“什么意思?”话音未落,突然有剑携裹着风迎面而来,条件反射地手持渡厄拉下,同时整个手臂一阵巨疼,精纯的灵力猛然砸来,直接震碎了骨骼。

忍冬收手挽了一个剑花,又是一剑,那双紫瞳冷冷的看着他,道:“这有弱者才会死在你的剑下。”

“你认为自己很强吗?杀你,不过要多废一些力气罢了。”一笑,“不过我今日,不想杀人。”说罢,在忍冬剑下,化作一阵清风消失不见。

空中的冥炎网慢慢熄灭,笛声伴着风悠悠扬扬地响着,远古的魂灵化作乌鸦瞬间飞远。

忍冬望着天空愣了许久,幽幽说道:“一切都如您所愿。”

半夏盯着眼前的棋局,拈着棋子的手顿在半空之中,不知落到何处。半晌,他长叹一声,将棋子收回:“罢了,就这样吧。”

浮凉看着消失的冥炎网,有些不解,问:“尊上撤了法阵,已经结束了吗?”

棠未摇头:“恐怕不是。若守阵人被杀,亦可撤阵。怕是九幽到了。”

“九幽?书中记载的那个九幽之主?”

点头:“大人怕了吗?”

浮凉打了一个呵欠,没有回答,道:“去乾锦殿吧。”

棠未笑了笑:“是。”

冥界 九幽

容与穿了青灰色的衣裳,罩着鸦青色的外衫,又披了一件雪白的狐裘,长发用一灰色发带束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异常慵懒。

繁芜安静地跟在他的身侧,慢慢地走着。

过了冥府,再往下便是九幽,潮湿与阴冷在这悠长的黑暗里发酵,散发着腐臭的味道。

容与在一处洞穴前停下,跺了跺脚,问:“想要自由吗?我可以给你。”

然而等了许久,却无人回应。容与眯了眯眼,微笑着,他有足够的耐心用来等待。

半晌才听见有人问道:“你,凭什么?”一道红色的身影出现在洞口,却只是一道虚影。

男人翘着二郎腿坐于虚空之中,左眼之上缠了绷带,一手好似搭在椅背之上,一手放于膝前,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又问,“你凭什么?”

容与伸出手,在将要接触到他的时候,一金色法阵出现在他的指尖,便不得再前进分毫:“凭我可以解开这封印。”

唇角一勾,三分不屑:“是吗?”

容与收回手,放在唇边哈着气:“你不信?”

“你不是封印的主人,若想救我,恐怕要交出性命才是,你我非亲非故我为何要信你?”

“我这双眼睛,能看到未来。而您,会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自然,否则我怎会来此与您做生意?毕竟是与虎谋皮。”

“说来听听。”

“我解了这封印,您替我杀一个人。”

“这桩生意我并不怎么感兴趣。”

“您知道冥炎吗?此乃怨气所化,焚骨消魂,活物不得近前。您的那些臣子皆封印于有匪绫上,有匪为死物,冥炎不燃。但如果有人毁了封印,邪灵四散出逃,而千机守山大阵便是冥炎网,您说,千机山主会怎么做?”

男人放下二郎腿,抬眸暼了容与一眼:“你在威胁我?”

“不敢,只是想和您谈一桩生意。”

“如此我便无法拒绝了。”

“这点您和山主比起来,倒显得温情了许多。我会告诉您阵眼所在的位置,以及撤阵的方法……”一笑,“这是赠品。”手腕一转,取来一支长笛,“而这个,是见面礼。”

男人看着长笛,笑了笑,眼神复杂:“我还以为这笛子早就被毁了,你能寻来,也是有心,说说你的条件吧。”

“我想请您替我杀了桐夏,神魂俱灭。”

“桐夏?”

九幽回神,坐在树干之上晃荡着双脚,怅然一叹,抬首望向天空,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长笛,他记得桐夏,千机坤极,一个极致美艳的女人:“杀她倒是不难,若想神魂俱灭恐需启诛神,到时定会殃及无辜……”

“您可以反悔。”有人突然幽幽说道。

九幽吓得身子一抖,看着飘在自己身边的魂灵,一个白眼砸了过去:“你主子我和别人签了血契,赌上了性命,如何反悔?罢了罢了,我何时是良善之辈,别人死活,与我何干?”

幽灵道:“您想通了?”

九幽一笛子敲在他的脑袋上,道:“走吧,先去给你寻一个躯壳。”

“是,主子。”

从树上一跃而下,转动着手中的长笛,慢慢悠悠地向前走着: “溪渠给我唱个曲吧,太无聊了。”

“溪渠不会。”

突然停下脚步:“千百年了,你还是没有一点长进。”足尖一点地面,纵身一跃,落于道旁的树枝之上。屈指弹在男孩额前,笑道,“心又乱了,心乱了,气便乱了,气乱,术法自破。”

男孩顿时脚下不稳,从树上跌了下来,落在地上。幽灵晃晃悠悠地飘了过去,格外惊喜道:“饕餮!”

男孩站起身,扑了扑身上的土,道:“我现在有名字了,唤做青涯。”

幽灵挠了挠头:“青涯?”

九幽从树上跃下,眼神冷了下来,道:“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今日不杀你。”看向幽灵时,又微微一笑,“溪渠,我们走吧。”

溪渠看了一眼青涯,应了一声,跟上九幽脚步:“主子,为什么饕餮叫青涯,那他还是饕餮吗?”

九幽没有回答,只道:“倘若再次遇见他,便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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