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草芥微尘 雷霆震怒
第十六章、草芥微尘 雷霆震怒

顾贤一连在大雁塔里歇了好几天,陆府上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躺在卧榻上仔仔细细的看着那本“五十两”,这书看了这么几天才翻了几页,可见书中奥妙无穷。

  没一会儿,计伏成出去买药材回来了。不过看这表情好像遇见什么事了。

  “怎么了伏成,今日怎么愁眉苦脸的。”

  顾贤的目光还倾注在书上,看似有意无意的一句话把计伏成叫的缓过神来。

  “我...”

  “无妨..”

  计伏成看似心有余悸,怕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

  “哎,表姑何时才能把那孩子生下来,我这身上的毒快把我憋死了。”

  顾贤把书往床上一扣自己也摊在卧榻上,摆成一个“大”字。

  计伏成浑然不在状态,只是闷声不坑的收拾着药材。

  “伏成,你明日去府里问问表姑父我何时才能回去吧。”

  顾贤盯着天花板,眼神里向往着自由。

  计伏成愣了几秒,木讷的点点头。

  忘尘在旁一直默默的观察着,计伏成天天出去买药材,想必已经听见一些风声了。

  “计施主,请随我来一趟。”

  忘尘攥着手里的雷击木佛珠,先行一步,计伏成紧跟着也去了。

  顾贤看这样子还有些纳闷,他们俩什么时候有话背着自己说了。

  寺门外,计伏成看着忘尘,好像也有话说。

  忘尘没有说话,等着对方先发言。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计伏成的眼里没有一丝情感,一束火光在睁大的瞳孔里若隐若现。

  今日他照例去药铺买药,偶然听见陆府被尧国皇帝满门抄斩的事情。还有萧权扬言,吊唁陆府一律杀无赦。

  满门抄斩,那就是他的恩师徐卿也难逃一死了。

  他远远的站在陆府门口看了一眼,重兵把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过去。

  恩师死于非命,他这个当徒弟的居然连收尸这点事情都做不到。

  计伏成忍了一路,沉默着嚎啕大哭了一路。

  他瞒着顾贤,是知道顾贤一旦知道了就会冲动行事。陆常生委托忘尘城门拦路,想必也是料到了后果。

  忘尘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点头。

  前两天计伏成才讲过自己的身世,要是没有徐卿,他也许早已化为尘埃。

  计伏成对徐卿的感情不只是师徒,更多的是父子。

  “你就让腰花一辈子都困在庙里?”

  计伏成潸然泪下,伸手指向禅房的方向。

  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得已,太多的无可奈何。如果把它们交织在一起,就会变成一段崭新的人生。

  “我想等这阵子的风波都过去了再慢慢跟他说。”

  忘尘直面着逐渐失控的计伏成。

  他的眼神像清澈的池水,又像连绵不断的山脉,能让人在发疯的边缘清醒过来。

  计伏成的情绪真的被压制住了,他绝望的蹲在地上掩面痛哭。

  为何平民的性命就如草芥,生死两道全都掌握在权势的手里。生来逆来顺受的苟活在世上,只为了吃饱穿暖奔波一生。

  为什么人生来这么不公平,为什么他连收尸的资格都没有。

  这个场面是忘尘最不愿意见到的,他一心向佛自然以慈悲为怀,悲天悯人。

  看着世人被世故折磨的喘不过气来,他真的不知道能做什么。

  人生下来,就是见证每一场离别的。

  “我希望你进去之后可以掩饰好自己的情绪,最近顾贤变得很敏感,不要被他发现。”

  其实忘尘也有些自私。顾贤的感情需要被保护,那计伏成的感情呢?只因为他只是一介平民,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吗。

  忘尘收拾好心态再次步入禅房,顾贤平静的侧躺在卧榻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书。

  “忘尘,过两天我想你们带我出去转转。”

  “最近有点闷不住了。”

  忘尘什么也说不出口,也不知道顾贤怎么回事,最近老是有意无意的想要知道外面的消息。

  “伏成驮着我,没事的。”

  顾贤看来执意想出去,再拒绝下去可能就会显得忘尘刻意了。

  “计施主这些日子消瘦了不少,我记得皇上赐过师傅一架椅车,不如我去借来。”

  借轮椅还可以拖两天,等他打听打听街上的风气再带顾贤出去也不迟。

  “真的啊!我还没见过!”

  顾贤两眼放光,看来是真的想出去遛遛。

  这两天可把忘尘跟计伏成忙坏了,又得瞒着顾贤四处闲逛找到一条人少的街,又得伺候顾贤日常起居。

  终于到了可以出门的那天了。

  计伏成推着轮椅,顾贤倚靠在椅背上,忘尘手持佛珠跟在旁边。三个人就好像是个和谐的一家子。

  “怎么来这条街,这条街可不热闹。”

  顾贤尽管嘴上这么说,可是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

  “腰花你知足吧,再啰嗦让你自己推椅车。”

  计伏成像往日一样跟顾贤开玩笑,最心酸的不过就是捂着伤口绽放笑颜了。

  顾贤嘿嘿笑着,看着街巷上零星分布的小摊。

  忘尘选的是一条辅街,街上来来往往的有那么些人。不过顾贤依稀记得这条街有家专卖稚童玩具的店铺,正好给那未出世的小弟弟买点,也是他这个当表哥的一片心意。

  “诶对对对,就是这里。”

  顾贤看着这不大的铺面,门上悬挂着不少逗孩子用的风铃挂件,瞬间勾起了顾贤的童趣。

  后面那两位面面相觑,当时光顾着看过往的百姓忘了注意两侧的商家了。

  没辙,来都来了,买俩东西就走也没多大的事儿。

  计伏成用力将轮椅抬成一个弧度,再使脚尖卡在车轮下稍一发力,便把顾贤连人带椅推了进去。

  这一屋的玩具千奇百怪,大到两臂长的纸鸢小到拇指大的挂件,瞬间让人挑花了眼。

  “现在的小孩儿可真享福,我刚出生那会儿顶多玩个拨浪鼓。”

  顾贤把玩着手中小小的一只拨浪鼓,两侧的弹丸敲打着羊皮鼓面发出咚咚锵锵的响声来。

  “这是什么新奇玩意儿,我居然从未见过。”

  放下拨浪鼓,顾贤又拿起一个大了四个小孔的黑陶球,摇晃起来沙沙作响。

  “这是陶响球。”一旁的老妇解释道。

  “哦哦...”

  “这个我认识,蛐蛐罐!”

  顾贤又拿起一个竹筒,上面雕刻着几只蛐蛐的图案。

  顾贤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他从小就爱读书,长大了也是,于是现在看这些玩物都觉得新奇。

  顾贤“卖肾”得的五十两银子还揣在兜里正没地方花,拿点给孩子买玩具一点没带手软的。

  一五一十的买了一大堆东西,只怕计伏成和忘尘一人拿一些都拿不完。

  “腰花,孩子刚出生还用不到这些东西,现在买还太早了。”计伏成劝阻道。

  “这些东西迟早都是要买的,早早备着表姑夫也不用再掏这个钱了。”

  “老板,可否帮我送到府里,我这儿不方便。”

  顾贤这回虽然大出血了,但是心里还是很欢喜的。

  “当然可以,请问公子家住何处啊?”

  老妇掂量着手中的碎银满心欢喜,答应的也很痛快。

  “南號街的陆府。”

  顾贤自报家门,嘴角微微上扬,心想着终于有他回报陆常生的时候了。

  可是身后的计伏成和忘尘还有对面的老妇表情都不太好。

  “可是前些日子满门抄斩的陆常生的陆府?”

  陆常生满门抄斩的事情满城闹的沸沸扬扬的,这小生居然毫不知情,老妇怕耳朵要背听错地方,所以又问了一遍。

  顾贤的笑容僵硬了,当朝御史这么大的官儿,这老妇应该没胆子造谣生事。

  “你说什么?满门抄斩?”

  顾贤心里一惊,难怪忘尘和计伏成这两天鬼鬼祟祟的,还避开主街走辅街。

  “你们...早就知道了?”

  顾贤转头看向面色凝重的计伏成和忘尘,二人沉默,顾贤怒火中烧。

  “这么大的事儿你们二人居然还瞒着我!”

  “亏我把你们当兄弟!”

  顾贤直接起身立在二人面前,怒不可遏的吼叫着,声音如同雷鸣一样滚动着。

  一向温文尔雅的他如何发起脾气来是何等的恐怖,如同温顺的兔子突然之间猩红着双眼满身是血的啃食着活人的骨肉。

  “顾贤!你以为我好受吗!”

  “我师傅被拉着陪葬!他又做错什么了!”

  憋了这么久计伏成终于把这句心里话说出了口,满目哀思,热泪盈眶。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谁让你瞒着了!是谁!”

  顾贤狠狠的瞥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忘尘,眼泪滑落脸庞。

  “顾贤!你别闹了!”

  “这一切都是陆大人的意思!”

  忘尘难得一见的发了脾气,看着眼前这个跟着自己一起长大的男孩子如今这般不留情面,他的心里怪难受的。

  顾贤苦笑着看着二人点了点头,深知自己再一次被命运玩弄。

  “好,都瞒着我,全把我当傻子看。”

  他迈出了第一步,没有死。再一次,还是没有异样。再三再四,越来越快,依旧没有毒发身亡。

  他顿时恍然大悟,什么中毒,全是梅姬胡编乱造,她显然是知道表姑父遇害了。

  顾贤甩门而去,发了疯似的跑向陆府。所有人都在瞒着他,都以为自己在保护他,

  可结果呢?他们所谓的保护就是往顾贤的心上插刀子!刀刀见血!

  “糟了!”

  计伏成追了出去,忘尘拿过一只纸鸢后也追了过去。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顾贤不被尧国官府的所害,如今还是竹篮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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