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贤看了一宿的“五十两”,只觉得腰酸背痛浑身乏力,整个人摇摇欲坠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万福。”
顾贤打着哈欠对着门外喊道,又伸了个懒腰缩进被窝里,没想到少了颗肾脏精力一下子就不如从前了。
“怎么了表少爷?”
万福推开门,左脚一步先迈了进来,好一个随叫随到的架势。
“一会儿如果万福来了就跟他说一声,让他先回去等着吧,我要补觉不想被打扰。”
“然后你把门儿给我带上。”
顾贤说完,转身把脸埋在被子里闭眼睡觉了。
万福点了点头,很听话的把门关上了。
“又有画本书看咯!”
那是一座并不陌生的府邸,一个三岁的稚童把一本蓝色的画册高高举过头顶,迈着轻快的步伐在院子里撒欢。
慈祥的男人站在书房前,轻轻捋着下颚上的一撮山羊胡,宠溺的看着正在疯跑的男孩儿。
这个时候门口出现了一个拿着拂尘的老道士,白眉飘飘,仙气凛然。
男人匆忙走上前去,对着老道士行了一礼,将他领进了会客厅。
小男孩倚坐在一块嶙峋的怪石上,翻开那本比自己的脸还大的书,里面画着各式各样的神兽,张牙舞爪神态各异。
看了不知多久,那老道士居然被府里的家丁拿着木杖轰了出去。骂骂咧咧的,脸气的通红。
男人也拿出自己的威严,对着道士破口大骂,口水在空中绽放成一朵莲花。
然后老道士居然把手指向了自己,愤慨的说着:
“这小儿今后长久居之所定将家破人亡,如若生平动荡,今后定将风云巨变,生灵涂炭。”
男人大喊一声:“放你的屁吧臭道士!”
“老夫管你是从哪个山沟里爬出来东西,还敢造老夫儿子的谣?好大的胆子!”
“你若再敢来我府上,我定把你脑袋上的毛都拔光了,让你出家当和尚去!”
面对着男人的大言不惭,老道士没好气的甩脸离开。
两个老爷们儿这般不注意颜面,像个市井泼妇一样争吵倒也是稀奇。
后来,男人平复好了心态走到自己面前,看着表情应该十分难过。孩子还沉浸在书中的画卷,洋溢着幸福的笑脸。
画面一转,小男孩跪在宅院的门下,眼泪大颗大颗的滑落,可怜极了。他抓住男人粗壮的手臂哀求着、哭诉着。
男人一狠心把孩子甩了很远,最后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和一道再也敲不开的门。
男孩跪在门前哇哇大哭,鼻涕泡泡一个接着一个。路过的人都觉得这孩子惹人心疼,但是没有一个人上前询问的。
再后来...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站到男孩面前,温柔的替孩子拭去眼角的泪水,又牵起孩子柔软的小手离开了那里。
男子后边还站着一个出尘脱俗的女子,面容姣好,体态婀娜。
顾贤记得,那是表姑父和表姑年轻时候的样子。
天有不测风云,街道上突然来了千军万马将三人团团围住,陆常生把孩子藏在身后,紧紧的攥着那只小手。
带头的那位大人长着一张长须方脸,狰狞不堪。胸部到腹部,空心透明,像水晶一样,还能透过它身上透明的地方看到身后的东西。
胸口身后的军队宛如从阴曹地府里攀爬出来的恶鬼一般,双眼猩红,身边还伴着有两个穿着青衣的丑陋的小鬼作为手下。
那是空心鬼。
空心鬼一声令下,箭雨倾盆而下,箭头上还燃烧着火焰。眼看着自己要被那势如破竹的兵器伤中,顾贤从梦中惊醒。
“啊啊啊啊——!”
顾贤惊呼,额头上汗如雨下,寝衣也湿了一大片。
万福闻声又是一脚把门踢开,焦急的看着惊魂未定的顾贤。
“还好是梦....”
顾贤拿袖子擦净了额头上的汗珠,感激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儿。这个噩梦做的太真实,太可怕了。
“怎么了,表少爷?”万福问。
“无妨...”顾贤咽了一口口水,平复好了心情后又问:“伏成来了吗?”
“表少爷睡了四个时辰,计伏成并没来过。”
这几日计伏成都是越来越早,所以没有道理迟到,更不可能不来。顾贤紧蹙眉头,又对万福吩咐道:
“你快去找伏成,兴许他是遇见什么事。”
万福考虑了许久,决定还是说出来刚刚在一楼听见的事情。
“刚才...小的听楼下吃茶的兄台说,徐神医的徒弟盗窃昱国皇上的龙玉,今早被官衙的人抓走了。”
“小的觉得计伏成不是那样的人,就当作谣传没怎么在意。”
顾贤心中一惊,回想到昨日计伏成捡到的那块龙纹白玉。坏了,这家伙摊上大事了。
“快给我换衣服,备车,我要去北区。”
顾贤急忙爬了起来,一手扶着后腰一手抓着床架走到一旁。
救出计伏成刻不容缓,偷盗圣物在尧国是死罪,谁知道昱国会不会一模一样。
“表少爷,就算咱家老爷官儿再大也没办法插手昱国的家事啊。”
“您清醒清醒啊!”
万福又开始撒娇了,不过这次顾贤并不上当。
“不行,我不能放任伏成不管。”
听见好兄弟出事了他怎能置身事外,表姑父在昱国不好用,可梅姬肯定还用。
“万福,你立马去请梅宰相去府衙。”
万福倔强的摇摇脑袋,他不允许顾贤冒这个险。陆大人要知道自己几次三番的放任顾贤东奔西跑,回府可是要扣俸禄的。
“他要不在谁给我上药、煮药,我要客死他乡了你的下场比扣俸禄还惨!”
顾贤瞪着眼吓唬道,他相信万福会把他的生命安全放到第一位的。
万福愣了几秒撒腿就跑,连衣服都没帮顾贤穿上。也不知道这种遇慌则慌的性格是怎么进的陆府。
罢了,眼下救人要紧。
顾贤换好了衣服,理清思路便朝十字桥赶了过去。北区他也没去过,只能走一步问一步了。
刚到桥头,顾贤就被北边的一架云锦马车拦住了。
拦他的不是别人,而是晏勋。
“贤弟这是要去哪儿?”晏勋撩开车帘问道。
“晏兄,我有些急事眼下不大得空,还请见谅。”
顾贤目光焦灼,巴不得腾空飞赶过去。
看着顾贤眉头紧蹙,晏勋问:“究竟是何事,也许我能帮上忙。”
顾贤显得有些张皇失措,还是忍住耐心解释道。
“计伏成,就那个许神医的徒弟。如今被关在你们的牢狱,我得去救他。”
“正巧,我也得去衙门一趟。你随我一同去便是,你的事情我能解决。”
晏勋胸有成竹的说道,招呼顾贤上车。顾贤使劲的点了点头,钻进车中。
此时,计伏成瘫坐在柴草堆上灰头土脸,头发杂乱,整个人都生无可恋。
“伏成!伏成!”牢房里居然回荡着顾贤的声音。
计伏成先是一喜,起身抓着牢门上的铁栏,仔细一想又放弃了。
万福怎么可能放顾贤出来,顾贤又怎么会知道自己被抓了。想想就后悔,早知道听顾贤的把玉留着了。
就在此时,狱卒出现在门口打开了那把深灰色的铁锁,也解开了计伏成手脚处的镣铐。
“随我出去吧!”
计伏成抬头,满眼泪光。
真的是顾贤!活得顾贤!
顾贤身边还跟着个有些面熟的公子,只不过一时忘记在哪见过。
“腰花你是如何说通知府的?!我那可是死罪!”
计伏成觉得眼前一切如做梦一般。
“我说自然没用,还是晏兄的金腰牌好使,一句话便乖乖放你走了。”
顾贤乐呵呵的解释道,本以为这件事会多棘手,没想到晏勋这么好使。
早说就不惊动梅姬了。
“晏?”
计伏成鄙夷的看向晏勋,大脑飞速运转一通后忽然脸色大变。接着没有一点预兆,“哐”的一声跪在地上行叩拜大礼。
“不是吧,放你出来还行这么大的礼。”
顾贤打趣道,上前扶起计伏成,然而计伏成并不想起来。
“草民拜见皇上!皇上的玉佩是草民无意捡到的,不知道是皇上的东西便拿去典当了!”
“还请皇上赎罪!”
计伏成跪在地上面对着晏勋,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原来,计伏成那日捡到的玉佩是晏勋的玉佩,也就是说晏勋就是皇上。
顾贤真的懵了。
晏勋穿着浮光锦身份不低这自然不假,可他也万万没想到昱国皇上已经闲到开书局了!
“快快请起,这也不是宫里没必要管这些劳什子。”
晏勋上前扶起计伏成,计伏成一惊,只觉得自己在做梦。
得了,这件衣服说啥他也不洗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是...璞圣皇帝....”
顾贤脸色苍白,这与皇帝称兄道弟的是不是要治个大不敬什么的啊....
“贤弟也没问我,我自然忘了说。”
晏勋的理由是有些冠冕堂皇,但是他笑的倒是挺坦然。
“贤弟....?”
计伏成惊魂未定,腰花不会真的傻白甜到跟皇上结拜兄弟吧。
顾贤吞了吞口水湿润自己冒青烟的咽喉,他恨自己为啥不多问几句。
“行了,牢里怪阴冷的,咱们快点走吧。”
“我做东请你们吃一顿,咱们去广胜楼再说。”
晏勋非常潇洒的转头离开,只留二人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