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梦境，属于新夜神。

那个淡和如黎明的女子，因为成神的时日尚短，资历过浅，孤身一人置身马忧莲的考验梦境中，难免会仓皇惧怕。怎么回事……刚刚主子还在，一场狂风过后，又忽然消失了……

然而想起刚刚那个男子说过的话，她不由得微抬起头。仰望苍穹，眸底爱意暗淌。

——她也爱他。

新夜神的梦境——

曾经她无数次认为，那个全身雪白的男子就是恶魔，虽为神，只手遮天，却暴戾无情。她沦为奴儿，被禁锢在他的身边，像是被囚禁在一场雪白的梦魇。她仓皇着，绝望着，却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想想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她不由得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她曾经也想过，她会记恨那个男子一辈子，曾经那些肆虐与凌辱，她会一辈子忘不掉。

然而如今，她再想起那些事，只觉恍若隔世。

现在，那个男子对她很好。

她很幸福，足够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凭空显现出一张透明的荧幕，像是水面随风摇曳波光粼粼。她一怔，神情转瞬间变得恍惚。因为她在那上面望到了一个小女孩，那是年幼的自己。

……

人间，K市。

深秋时节，张氏夫妇的葬礼。

葬礼上，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像是被遗忘一般，站在人群的边缘，神情淡淡的。那个时候，她年仅八岁，一袭黑色连衣裙下，幼小的身躯瑟瑟发抖着。窗外飘着细雨，她站在最边缘，根本望不见遗照上父母的脸，只得扭头望着窗边。

深秋的天空，有股凉凉的淡淡的萧索，却叫人望一眼，便身心俱疲。

不过，那个时候的她，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伤悲。

她只知道——葬礼是她的父母的，她的父母双双车祸身亡；她的眼睛有些热热的，涩涩的；她想哭，却在望着葬礼上黑色的肃穆，与窗外泛白的萧索时，哭不出来。

八岁那年，她成为孤儿，从此寄人篱下。

后来，十年的饱受虐待的生活，让她对死亡无限憧憬。

终于她十八岁那年，姑姑用啤酒瓶子，使尽全身力气砸向她的头。

“去死吧你，整整十年了一直在拖老娘的后腿！你父母死了，偏偏留下你这个小杂种！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摊上你这么个烂摊子！到了地府可千万别说是老娘的错，要怪，就怪你那对薄命不争气的父母！”

鲜血顺着她的长发，一滴一滴落下。陷入一片黑暗之前，耳畔冲击着姑姑不堪入耳的秽语，仿佛连死都是那么令人快慰。

好……

太好了……

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那时，她如此想。

然而她并没有如愿以偿解脱。

就是在那天，她遇到了那个如雪纯白冰寒凛冽的男子，一个神，却暴戾无情，酷似恶魔。她承认，她曾经是如此痛恨他。她没想到，自己脱离了姑姑的虐待，却落入另一个人的魔爪。

“很好，你终于醒了。”

那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后来，他无比残暴地，用一根铁钉在她的额头上，刻下特属于他的印记——雪。

鲜血溢出，在她绝美的面容上流动，仿佛盛放的罂粟花。

华丽亦惨淡的夜空下，画面在盛放的罂粟花上定格。殷红的血迹，在夜色中望来，仍旧刺眼夺目。那一霎，小零浑身颤栗了一下，仿佛彼时那痛苦不堪的感受又席卷回来。

抬起头，她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掌心下印记清晰依旧。

然而她赶忙摇了摇头，努力赶走那些令她无所适从的感受。深呼吸一口，她无比坚定地睁大了眸子。一双如水澄澈的眸子，泛着明亮的光芒，望着不远处那张荧幕时，清幽、倔强。

——她才不要让别人主宰自己的心境！

想着，小零四下环顾，确定这里没有敌人后，松了一口气，目光开始寻寻觅觅。

不一会儿，她目光一沉，定在某一点上，然后便朝那里奔去。山脚下，沉石堆积。她搬起一块大石头，旋即奋力朝空中悬浮的荧幕走去。走到那里的时候，画面正流转到雪对她的疯狂掠取上面。

她眉心一蹙，抬起手想也没想将石头砸在了荧幕上面！

“哗啦——”

那一霎，一阵清脆的破碎的声音，炸响开来，惊扰了梦境中宁静的夜。

小零砸碎了荧幕！

她刚刚留意过了，荧幕虽然望起来像是水面，随风摇曳着，实则却是玻璃，或者是水晶？这个她就不能确定了，反正她知道，可以砸碎它，令它停止再翻搅着那些往事！

望着脚下的沉石和满地的碎片，小零目光清幽，倔强依旧。

她才不管这是不是马忧莲的考验梦境，才不管自己有没有资质与马忧莲对抗，总之一切会影响到她与雪的爱情的障碍，她都要不竭余力地扫除！难道她要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往事在自己面前重演，甚至是以第三者的视角，望着自己深爱的男子曾经是如何肆虐自己的吗？

这不是她的作风。

她爱雪，雪亦爱她。

足够了。

就这样，新夜神的梦境中，那个女子以一种另类的方式结束了往事的重演。

然而夜晚一下子恢复了寂静，小零心底陡然而生一股惧怕与无助。夜色仿佛烟雾，一瞬间萦绕过来，将她团团包裹，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但她深吸一口，鼓足勇气朝着漫漫夜色，大声呼唤。

“雪！——”

声音很快四散开来，在山谷中回荡着，些许飘渺却格外动人。

就在这时，好似是回应她的呼唤一般，另一声呼唤随之响起，“奴儿！——”是深沉动听的嗓音，凝着特属于那个男子的霸道，在梦境的天空中回荡着，氤氲了她的眸子。

是他，是他的声音！

一捕捉到他的声音，小零立刻睁大了眸子寻觅他的身影。很快，她在不远处望到了那张挺拔雪白的身姿，泛着雪光，一下子盈满她整颗心。那一刻，她禁不住热泪盈眶，再次呼唤着，奋不顾身朝他奔去。

“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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