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了整整一周，终于七日后，小零再次见到了那些面孔。

一张张几乎毫无瑕疵的面孔，绝美如画中人，那么久违，令小零再次见到的时候，竟然怅然得说不出话。

她讨厌分别，更讨厌分别过后的重逢。

一周后，鲛人海。

这一周来，小零与流玥一直留在鲛人海。一是鲛人海的景色实在太美，叫他们不忍离去。二是几日前流玥敏锐嗅到了海面上，渐渐升腾起一股阴寒邪气，仿佛海底正酝酿着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阴谋，他们留下想调查清楚那股邪气的来历。

与几日前一样，阳光明媚的一天，海面波光粼粼。

一片熟悉的光景，几乎与记忆中的重叠。

两人仍旧是挽裤赤脚，坐在海边，任凭浪花拍击着脚面。

流玥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温雅柔情，目光如星亦似月，远远望着海平面，仿佛在出神。他身旁，小零亦唇角含笑，淡和地将目光落在前方那股蔚蓝的遥远。海风懒洋洋的，吹在身上仿佛温情的抚摸，怡然自得。

就在气氛静谧到极点的时候，流玥忽然呼唤出了小零：“零。”

神色不改，小零轻轻回应道：“嗯？”

就这样，无声被打破，只是气氛依旧静谧。

接下来流玥却陷入了沉默，望着海面的眸子，变得有些孤寂，有些神秘。

从他们来到鲛人海的那天起，他便隐约感受到那股海面上渐渐升腾起的邪气了。不知道海底，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一场阴谋在暗中酝酿。所以他与小零才迟迟没有离开这里，继续出游。

如今，这股不详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到底要发生什么事？

终于，此刻，他决定将事实告知小零。

想着，流玥微微拾起眸子，仍旧望着海面，轻启薄唇。

“其实这个世上，真的存在鲛人。”

“……”

闻言，小零当即怔住。

“你说什么？”

她自然不敢相信，原来那个流传的鲛人神话，竟是真的。

“鲛人族，他们就生存在这片海域。很久以前，神、魔、狱、巫四界崛起，与之相比，人界弱小得可怜，随时可能被消灭。为此鲛人族离开赖以生存的神界，来到了这片海，保护人界。从此人界得以太平，鲛人们自然而然成为了人类心目中的神，为此很多关于鲛人的神话代代流传。只是，如今他们灿烂的文明，已被封印在海底上千年。”

流玥几乎一口气说出了全部小零所不知道的秘密，口吻平淡。

只是从他微微颤抖的声音可以听出来，他现在心潮澎湃。

他身边，小零听得已经哑然。

他说的，是真的吗？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她？看他如此了解鲛人海，想必他以前一定来过，那么，当初他又为何伪装出一副从未见过的模样？也是，他是个守护神，什么世面没有见过。区区一片鲛人海，在人类心中是圣域，在神眼中不过是一片普通至极的海吧，他怎么会没有见过。

想着，小零的神色愈发恍惚。

只是恍惚中，还有一股隐约的愠怒。

很显然，流玥根本一直在欺瞒她。

“如果是真的，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终于，小零微蹙眉头，扭过头来紧紧注视着流玥的侧脸，问道。

同那个二人已阔别了几乎两周的雪神一样，流玥是何等的敏锐，他自然听出了小零口气中的愠怒。只是他并没有讶异，他早猜到小零会是这样一个反应了。怎么说这也算是大事，她一定难以接受，生气也是情理之中的。

为此，流玥微微一笑，笑得温柔，亦有些无奈。

他没有扭过头来与小零对视，仍旧望着远处那片海。

“因为，这注定是大事。是身为神，尤其是守护神，注定要背负的使命。”

然而他只说出了如此一段话，神色愈发孤寂。

“什么意思？”

小零自然没有听懂，狐疑问道。

“其实守护神，不光要保护神界，还要保护人界。这是神的使命，就像是当初的鲛人一样。保护人界，就是他们的信念与使命。如今，这也是我们守护神的使命。”流玥解释道，神色一贯的孤寂。望着海面的目光，仿佛夜空茫茫。

这边，小零仍旧注视着他，目光愈发恍惚。沉思良久，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开，只是她还是道：“这些我都懂，人界，我一定会保护。可是，你为什么忽然跟我说这些？你到底想说什么？”

人界，怎么说也是她的故乡，是她生长了十八年的地方。就算保护人界不是守护神的使命，她也会去保护。

可是这些，为什么此刻听起来那么沉重？

还有，流玥究竟要对她说什么？

微微抬起头，流玥毫不犹豫回答：“因为我感觉到，有大事将要发生了，这关系到神人两界的安危。保护这两界的使命，我们不得不背负了。可是，这个包袱太沉重了……我不想让你背负，所以迟迟没有告诉你……如今对你说，是到了非说不可的地步。”

说完，流玥目光一沉，视野变得有些迷蒙。

不想让你背负，是因为不希望你的人生被使命束缚。

我希望你开开心心，虽身为守护神，却可以过得逍遥自在。可是身为神，总是有太多的无奈需要承受，有太多的使命需要背负。

一旦背负了，便再也无法逃脱。

可是我们，没有资格去逃避。

我们只能承受，所以事到如今，我选择将海底的秘密告诉你，将守护神的使命，交予你背负。

那个时候，流玥盯着蔚蓝的海面，心底如此对小零道。

看得出来，他的神色很是孤寂，孤寂之中，还有无奈与不甘。

这便是守护神的命啊。

恐怕那个新成神的女子，还一身自在，没有背负任何的使命吧？可是如今，已经到了不得不背负的地步啊。

他身边，小零愣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为什么流玥越解释，她却越糊涂？

似乎体会到了小零的狐疑，流玥忽然回过头来，与小零对视，紧紧盯着那双澄澈的水眸。蓦地，他的目光变得锐利，“你知道什么是守护神吗？”他问道，口吻有些咄咄逼人，令小零听得彻底愣住。

良久小零才回过神来，怔怔地摇了摇头。

是的，她不知道。

流玥难得如此锐利，还问出如此锐利的一个问题，很显然答案不会是她能知道的。

“守护神，就是身上背负着种种使命，不惜不惧为此牺牲性命的一个群体。”

流玥回答，毫不犹豫。

那一霎，小零目光一抖，不免更加用力地注视着眼前的男子。为什么，他说出那句话时的口吻，如此悲哀，可从他的面上，却可以看到坚定与澎湃？这便是守护神吗？不，这便是真正的守护神吗？

不论身上背负着多少使命，哪怕需要为此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真的是件很悲哀，可是却令守护神心潮澎湃的事情啊。

没办法，谁叫他们是守护神。

良久，小零仍旧无言着，没有说出一句话。

流玥望着她，却没有保持沉默，而是继续道：“我想说，零，你需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守护神了。”

那个时候，他紧紧注视着小零的眸子，恨不得望穿那里，望穿她的灵魂。

“真正的……守护神……”

闻言，小零的神色很是恍惚，不免呢喃道。

点点头，流玥的目光那么锐利，“从现在开始，你便要像个守护神一样，背负起保护神人两界的使命了。不管发生什么，哪怕是牺牲性命，也要在所不惜。”一段话，如此锐利，仿佛丝毫缓和的余地都没有。

为此小零睁大了眼睛，一双澄澈的眸子中，写满了难以置信，写满了茫然。

就这样，流玥又不免一怔，忽然眸中的锐利，烟消云散，剩下的满满都是柔情。

难为她一个才十八岁的女生，一个成神才仅仅几周的守护神，便要开始背负这些了……

没办法，谁叫她生在一个动荡的时代。

这注定是，这整个庞大的世界中，轮回之际的一个动荡时代。

他自然想保护她，可是身为守护神，只有自己，才能保护自己。

所以他要她变强。

蓦地，流玥微微欠过身子，轻轻将小零拥进了怀中，一边抱着她的头，一边拍着她轻轻颤抖的脊背。

“这就是守护神啊……”

她的耳畔，他微闭双眸，如此喃喃细语。

仿佛在劝说她，这便是守护神的命运，他们能做的，唯有接受，唯有拼尽全力守候。

自然，他的怀中，小零愣了良久良久。

这些话，真的太深奥，太沉重，太令她难以接受了。可是沉思良久，小零亦轻轻闭眸，终于开口道：“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了，所以你最终选择将这些秘密告诉我？什么使命，说白了不就是保护神界和人界吗，是不是这两个世界正面临着什么危机？所以……我们作为守护神，必须要团结，要坚强起来了？”

一段话，意味深长，小零说得很是认真。

闻言，流玥微微一笑，一边放开她，一边无比温柔地望着她，“聪明如你。”

这个女子真的很聪颖，在他如此一席深奥沉重的话语过后，并没有乱了阵脚，反而可以镇定自若地思考，与他不谋而合——

是啊，说白了便是要保护神人两界了啊。

“可是……想要成长，这些还远远不够啊。”

话锋一转，流玥又如此道。

忽然，一抹殷红悄然绽放，刺痛了小零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