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节
第三章 第三节

“年儿做梦了吗?”

桐花的味道并不好闻,特别是沾染了血液的桐花。

白色的眼睫抖了抖,缓缓睁开眼睛,入目尽是一树树盛开的桐花。此时的惊年,便躺在梧桐树下,身侧是一袭红衣,巧笑倩兮的魔神。

桐华幻境,独立于三界之外、由她创造的空间,亦是她的居所。

“母亲大人。”浑身没有一丝力气,保持清醒对现在的他而言,都异常疲累。

食指挑起他的下巴,笑道:“梦到了什么如此高兴?”

扭头:“没什么。母亲大人为何带儿臣来这?”

在他耳侧道:“想你了。”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畔,惊年一阵恶寒:“母亲大人若是想要这副身子尽管拿去,若是这颗心,也可取走,不必如此折辱儿臣。”

“呵呵……”桐夏轻轻笑了两声,“我要的是年儿你的心里,只装着我一人,至于这身子……”指尖抚过他的脸颊,“年儿若是想给我,待伤愈之后也不迟。”挑起他的一缕白发绕上手指,“当年浮凉死之时,也不见你白了青丝,他对你当真有这么重要吗?”

惊年冷笑一声,心口绞痛不止:“母亲大人如今说起这些是想让我哭上一哭吗?”

她俯身轻轻吻了吻他的唇:“是要告诉你,不要试图反抗我,你,不配。”

惊年忍无可忍,直觉一阵恶心:“送我回去,母亲想要的不是已经得到了吗?先是阿凉,再是千歌,整个九重天,一切都遂了您意,您还想怎样呢?真的要我屠了三界、灭了千机吗?”

“九重天?此事与我何干?提剑血洗天界的,可是你,年儿。”

惊年怒道:“您把儿臣当做傻子吗?您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子衿是如何走到无庸面前的?您到底还要怎样?”

桐夏枕着惊年的胸膛躺下,把玩他襟前的长发,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说过很多次,我要的,我要你爱我,只爱我。”

“您是我的母亲,现在是,未来也是。您,也只是我的母亲。”

“可是因为那个凡人?如今她也算不得凡人了。”

“那只蝼蚁不是您送到儿臣身边的吗?怎么,您后悔了?”

“后悔?我从未做过让自己后悔之事。不过,你让她入住了菩提殿。”

好困,眼前的景物也逐渐模糊,身体便得异常沉重,似是落入了泥沼。牙齿咬破舌尖的刺痛,带来一丝清明,将血咽下,他笑了笑道:“母亲若是不喜欢,儿臣可以让她搬出去,如何?”

“你当真以为我在乎的是那座宫殿?”手指攀上他的心口,不停地打着转儿,“我在乎的是这里是否有我。你不必着急拒绝,日子还长呢,不是吗?”

“是啊,来日方长,你们母子自有时间叙旧,不过现在该把人还给我了,坤极。”

白芷撑了一柄油纸伞,素衣胜雪,步伐从容而优雅。

桐夏一笑:“这人何时是你的,我又为何要还?”

“以前也许不是,但现在是了。而且,我要带走的人,坤极你又能如何呢?”

桐夏坐起身,慢里条斯地整理了一下衣袖,嫣然一笑:“我想留下的人,你又能如何呢,白芷?”

白芷微笑道:“试试?”

她站起身:“那便试试吧。”

凤鸣九霄,啼声高亢而嘹亮。凤凰足踏烈火自白芷身后升起,在空盘旋数周之后,稳稳停住。

两点绿光一闪,一条白色巨蟒出现在桐夏身后,冲白芷吐了吐猩红的信子。

意念一动,两只法相裹着狂风向对方撞去。一声轰鸣,剧烈的光芒炸裂开来,似烧灼的太阳陨落于此,桐花簌簌而落,整个空间因此抖动不已。

桐夏后退三步,一丝鲜血从唇角滑下。

白芷拂去落到肩上的一朵桐花,撑开了油纸伞:“现在,我可以将人带走了吗?”

女子魅惑一笑:“我有说过是你赢了吗?”解下腰间佩带,手腕一抖化为长鞭,“游戏才刚刚开始。”

眼眸一弯:“那便好好玩玩吧。”纸伞一转,化为长剑。

“够了!”惊年撑着树干缓缓站起,捂着心口咳了两声,“让我走。”

桐夏把玩着手中的武器,眉目含笑:“虽然年儿你这么说了,但是对本尊不敬的人还是要接受惩罚的,我讨厌不自量力的反抗。”

“母亲大人想怎样?”

“由你降下天罚,八十一道天雷,他受得住便能活,受不住,便死。”

两人同时开口。

惊年:“不可。”

白芷:“妄想。”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移开视线。白芷冷哼一声:“若是算起不敬坤极这项罪名来,我怕是早被劈死十七八回了,不敬你——又如何?”

桐夏周身的杀气不再隐藏,带着死亡的恐惧,肆无忌惮地铺散开去:“看来是不行喽。如此你向本尊叩头认错,本尊或许能饶你不死。”

白芷高声笑道:“这还未至夜晚,您老人家怎做起梦来了?本君这双膝盖天地都不曾跪过,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住口!”惊年呵斥道。身影一闪,眨眼间已至白芷跟前,抬手个一巴掌便甩了过去,清脆一响。随即长袍一掀,双膝跪地:“今日之事皆由儿臣而起,母亲若罚便罚儿臣好了,与他人无关。”

白芷回过神,那人已在自己面前跪了下去。顿时心头火起,怒道:“谁允许你这么做了?起来!”伸手便要扶他。

桐夏问:“你很在意他?”

惊年推开他的手,道:“儿臣只是不想再有人因我而死罢了。今日若换成一条狗,儿臣也会这么做。”

“既然如此,本尊便暂且留着他那条贱命。便罚你将云帙殿司正的命给我。”

惊年冷笑两声:“整个九重天的血还不够红吗?”

“整个九重天?你骗了我,关于千歌。”

惊年心脏骤然一疼,呕出一口鲜血来,他凄凄惨惨地笑着,问道:“不如您将儿臣的命拿去好了。”

桐夏沉默了片刻,一双血瞳里藏着谁人都看不懂的心思:“你的命也暂且留下,滚吧。”

白芷扶他起身,纸伞离手化为仙鹤。直接将人抱住,一跃而起。白鹤接住二人,振翅而去。

她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快些回来吧,我已等你许久,已经……等得厌烦了。”拂袖,转身的一瞬,空间停止了颤动,满树的桐花霎时开遍。

不知仙鹤在云雾里飞了多久,也不知耳边的风吹了多远的路。惊年倚着他的胸膛,昏昏沉沉的,却不敢睡去。一股沉香在风中散开,却又很快销声匿迹。每个神明的血液都有一种特殊的香气,那是他们独有的印迹。

“你受伤了?”

白芷拭去唇角的血迹,看了一眼怀中半死不活却还有心情关心旁人的家伙,有些恼:“死不了,左右在山主眼中本君只是一条狗。”

惊年不禁笑了笑:“敢问兄长,这世间有那只狗可让我如此?”

气愤难平道: “昆仑离光。”

惊年不知自己这位兄长竟如此小气,笑道:“是我言语有失,我向兄长道歉,对不起。”

白芷冷哼一声,明显气消了不少:“你若敢睡,本尊便把你从这里丢下去。”

“兄长放心,我还不想死。她早晚会放我离开,兄长何必多管闲事?”

“怎么?与她在一起你很开心?”

惊年轻笑两声:“原来兄长在意的是这个?”

白芷咬了咬牙,心思被人戳穿,不禁有些恼羞成怒,不知不觉间竟生生拔下两根鹤羽:“在意,你觉得我会?”

白鹤一抖,悲鸣一声。白芷愣了愣,将羽毛放了回去,又安抚性的拍了拍。

“不会吗?”

“自然不会。”

“那兄长以后最好离我远些,未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白芷道:“你好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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