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凉轻轻笑道：“我并非第一任掌生使吧？自我到千机以来，如今已有百年，百年间有一女子日日出现在我的梦中，像我，却不是我。所以我今日问问上神，这困扰了我八百年的女子，到底是谁？”

千歌敛了笑意，眼眸暗了下去，茶水苦涩的味道仿佛在空气中晕开。沉默了半晌，方道：“你知道了什么？”

浮凉气定神闲地答道：“没什么，只是一张脸而已。上神愿不愿讲呢？”

“你既问了，我便讲。棠未可与你说过，三界之中有四位天神？”

点头：“嗯。棠未嘱咐我，阁下乃是九重天太子殿下，又尊为上神，地位高贵，让我言语之间莫失了身份。不过，我记性不大好，怕是记不得。”

“不过是一个称谓而已，何必计较。其实三界中本有五位神明，她是这四海八荒唯一的女上神，也是这千机第一任掌生使。她和你一样，也唤作浮凉。第一次见她是许久之前的事了，具体的记不得了，只记得她站在海棠树下轻轻地笑着，像一副画。

我不知千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我再至千机之时，一切都面目全非，阿年不知所踪，坤极突然陨落，千机大雪封山，一切都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一笑，“她突然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消失，关于她的一切都被抹去，干干净净。

天上的星盘可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得明白的，我知道你的前世今生，却不知你因何至此。也许……”顿住，看向她的目光眷恋又庆幸，“你便是她。”

“可我终究不是。”

“可你却像极了她，不论是长相、脾性，还是着双眼睛，唯一的不同便是你这一身戾气，这是她所没有的。”

浮凉挑了挑眉：“如此说来，我不过是她的影子罢了。”

千歌放声大笑：“哈哈哈……影子？”有多放肆，心便有多疼，剥皮蚀骨也不过如此，“在旁人眼中她从未曾存在过，你如何成为她的影子？”

她浮凉并非什么良善之辈，但此刻也不禁怜悯起他来。开口却是话如刀剑，伤人心：“你莫把我当成她的影子。我望上神记得，吾虽唤浮凉，却并非你的故人。”

千歌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声音有些哽咽，看向她时却轻轻一笑：“时候不早了，有人等我用膳，我应走了。改日再来，到时请你喝酒。”将手中的折扇放于她的掌心，“初次见面，我身无长物，这扇子便赠予你当做见面礼吧。”抬手将她脸侧的一缕乱发别至耳后，“阿凉，我以神的名义起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侧。你从来都不是无依无靠，因为我就是你的依靠。这是我对你的承诺，千万莫要忘了。”

愿我能成为温暖你一世的阳光，阿凉。

千机 鹿鸣殿

洁白的樱花在红色的帷幕之上绽放，一闪而逝。樱瞳睁开双眸，猛的咳出一口淤血，缓缓起身。胸口处仍在隐隐作痛的伤口，提醒着她这一切并不是一场梦。跳跃的烛火投下一片橘色的光亮，拉长了他影子。一袭白衣的他负手立于阴影之中，像是盛放的幽昙。

欲俯身行礼，却听见他说：“你有伤在身便免了吧。有什么要问本尊的吗？”

摇头：“没有。”

“这一切不需要本尊给你一个解释吗？”

“不需要。樱瞳需要的只是按照尊上的命令完成自己的任务，其他的不需要知道。”

“本尊若是要你的命呢？”

樱瞳愣了愣，抬首看着那抹白色的影子，片刻后重新垂下头，坚定道：“樱瞳的命本就是尊上的。”

“很好。”缓缓合上双眸，“去无妄上界替本尊取一件东西来。”

“不知尊上所要何物？”

“留明珠。”

樱瞳脸色瞬间煞白，沉默了半晌，道：“是。”

“本尊无心与流景为敌，不然也不至于如此费尽心思，本尊别无选择。”

“樱瞳明白。”

“去吧。”短短两个字，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口，而樱瞳明知次番是九死一生，但仍是义无反顾。如果可以惊年不愿樱瞳走这一趟，但是只有这样才有机会保他周全。为此，别说是一个樱瞳，就算是要自己的性命，也无不可。

烛火晃了两下，熄灭。

他终是将那人看得太重。费尽心思、不计代价，哪怕变得面目可憎，伤痕累累，他依旧会如此抉择，护他一生无忧，纵万死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