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还下着蒙蒙细雨，微风带有泥土的芬芳和青草的气息，莫卿华盘腿打坐，尽力调息，额头还是有细密的汗珠渗出，运行了几个周天方才作罢。

这么久也没有人来过，只听得屋外偶有人说话，莫卿华下床，整了整并不合身，但干净利落的粗布衣裙，顺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这才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刚有人经过，听到开门走出来的莫卿华，忍不住好奇打量了几眼，那是一个妇人，还带着一个小女孩。妇人穿着粗布衣衫，打着伞，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儿，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右手食指还在嘴里咬着。

妇人轻轻拉下了小女孩嘴里的手指，“说了多少次，不许吃手指。”小女孩乖乖把手放到身侧。

莫卿华望着这一幕，觉得很美好。

妇人带着小女孩来到她面前，有些局促地开口，“姑娘，那个，公子他出去了，说是等会儿回来，叫我来看看姑娘有什么吩咐。”

公子？是说辛墨阳吗？

小女孩有些怕生，躲在妇人的身后，偷偷打量这个陌生人。

妇人虽然有些局促，但看莫卿华的眼神里没有惊讶和其他的神色，想必这就是帮她换衣服的人了，早就在她昏迷的时候见过她的脸了，所以不奇怪。

莫卿华也没在意，任人打量，语气柔和，怕吓到孩子一般，“多谢，我没有什么需要的，麻烦夫人了。”

妇人走后，这里就再没有人来了，莫卿华就靠着门框，望着蒙蒙细雨出神。

天地间蒙蒙一片，细雨中突兀出现了一把伞，由远及近，不急不缓，伞下的黑色身影也越来越清晰，只见那人抬起伞来，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暖阳，如微风，如轻羽拂过心头。

辛墨阳来到莫卿华身前，收了伞，竖放在墙边，手里还拿了个包袱，上面有点点水渍。莫卿华转身回房，辛墨阳跟着坐在板凳上，把手里的包袱轻轻递到了莫卿华身前。

莫卿华疑惑看着他，辛墨阳笑着解释，“这里是些干净的衣物。”

莫卿华了然，接了过去。突然想起来什么，便问:“我听这里的人叫你公子？你认识这个寨子的人？”

“这还是我去边塞之前的事了，有一次经过这里，正逢两波人马在山下打斗，双方都有人受伤，但其中一方更加狠厉，杀了人还要放火烧寨子，声称小孩都不放过，我就出手吓退了那些人。后来才知道，那伙人凶残狠厉，是要来抢地盘和财物，所以大开杀戒。”

“那这里……？”莫卿华忍不住问。

辛墨阳不在意的一笑，“以前也是个土匪寨子，不过他们只抢东西不杀人。”

莫卿华脸色有些古怪。

“后来这里的大当家死活要我做他们的老大，说是那伙人再来他们可逃不掉。我想着，既然他们并未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决定帮一帮他们，就去找到之前那伙人，教训了一番，说我是这个寨子的老大，以后休要再来打扰。”

莫卿华有些想笑，堂堂云中城的二公子，新一代江湖中的年轻俊彦，竟然当了土匪头子……

“我其实只是说说而已，谁知他们竟当真了，真要我做他们老大，后来我答应了，但是说好，只能叫我‘公子’。再后来，我叫他们开垦荒地，种植作物，又在不远处的镇子盘下了几间铺子叫他们经营，我就算是东家，如今的生活虽不算好，但好歹是温饱不愁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才是真正的帮助，也难怪这里的人提起“公子”都带着些尊敬。

“辛公子确有侠义良善之心。”莫卿华真诚道。

辛墨阳摆摆手，不甚在意的说:“也许说来姑娘不信，其实我开始并无出手相助之心，世间这样的事何其多，单我遇到的又何其多，我其实不想惹麻烦。”

莫卿华有些诧异，以眼神询问。

“但是我看到了一个孩子，就是之前来过的那个小女孩，那时她还没有那么大，比现在还要瘦弱，好像风一吹就会碎一样，她不知道大人的世界是要做什么，但是她能感觉到害怕，她就那么瑟瑟发抖的躲在娘亲的怀里，眼泪爬满了小脸儿也不敢吱声。我当时就心一软，所以就出手了。”

有时候本不想惹麻烦，但某些东西触动了心底的柔软，所以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坐视不理了。

莫卿华想起了自己，那时候，是不是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拉起自己的手，带着自己穿过高山，趟过河流，走向有生命气息的春天的？

莫卿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辛墨阳再次开口，“这里以前叫‘青山寨’，后来我就给改了个名字，叫‘水云天’”。

莫卿华回过神来，觉得这辛公子还挺有趣的，竟然还觉得人家寨子的名字不好听，还要另取一个名字，这是真当自己是土匪头子了吗？

莫卿华转过头，突然视线落了那把黝黑的剑上，她记得当时无论情况多危急，辛墨阳都只拔过一次剑，而且似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就是现在，辛墨阳的脸色也并不是特别好，要不是服了她的药，状态肯定比现在要糟。

“我有话就直说了，不知辛公子为何在那般情况下都没有拔剑，而且拔剑之后受伤不轻，可是有什么隐情吗？我并无窥探隐私之意，只是若能知道缘由，我便能治好公子的伤。”

辛墨阳闻言不禁苦笑了一下，“其实也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若是姑娘知道这把剑的名字，便知道缘由了。”

莫卿华不解，等待着他再次开口。

辛墨阳拿起了那把剑，“此剑名为‘墨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