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这个冬天有点冷
第二十章 这个冬天有点冷

脚步忽然慢了下来,第五贺麟越看那件衣服就越觉得熟悉,忽然间脑子里一闪,低下头去,不就是自己现在正穿着的这件衣服么?

那么,那个人是……

抬起头时,公玉少和季尔朱已然到了那人身边,即墨楼缓缓抬起头,满脸汗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随即,公玉少的表情黯淡了下来,跪在了那人跟前,呆呆地望着,很久很久,久到第五贺麟都不知道是过了多少年。再次迈开脚步准备走过去一探究竟的时候,前方唯一的亮光忽然灭了,再次陷入黑暗之中,这一回,第五贺麟有些慌乱了。

“他怎么还不醒?”黑暗之中,一个声音朦朦胧胧地传进了脑袋里。

是公玉少么?

“无碍。”这个淡定自若的声音,是即墨楼么?

“放心吧,第五小爷那么强悍,这点伤还是撑得住的。再说了,他哪有人家这么娇弱呀?是不是?”这个声音虽然有着明显的男子气,但其中却带着女子的阴柔,不用想,应该是季尔朱了吧?他醒过来了?看来那个配方还是有用的。

之后没多久,第五贺麟依然一个人行走在望不到边际的黑暗之中,也再也听不见那些声音了。不知就这样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道亮光,仿佛是谁将那面黑暗的墙壁撕开了一条裂缝,亮光就是从那里射进来的。

弯腰进入,第五贺麟却看见了一片花花绿绿的天空。

“呵,终于醒了,感觉有没有好一点?”轻轻扭头,一张微笑着的面容映入眼帘,明亮的眸子里带着担忧。

第五贺麟轻舒了一口气,艰难地点了点头,回答道:“好多了。”

刚一开口却把他自己吓了一跳,为什么自己的声音听上去竟然如此沙哑?

看出了第五贺麟的疑惑,公玉少将他扶起,端起了一边的药碗,轻轻吹了吹,说道:“先喝药吧!你是太累了,一连睡了好多天,所以喉咙才会一时间没适应过来,多说说话就好了。”

“我睡了很多天?睡了多久?”第五贺麟双手接过药碗,反问道。

“呃……也就五六天吧,不过可担心死我了。季先生已经醒了,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了,自己好好休息便是。”公玉少笑眯眯地看着第五贺麟将一整碗苦的要命的中药喝了下去,随即伸手给他塞了一颗蜜饯。

然而,即便如此,第五贺麟还是一脸的心事重重,乌云盖在头顶,任狂风过境,依旧岿然不动。

“嗯,退烧了。”放下药碗,公玉少伸手抚上了第五贺麟的额头,说道:“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第五贺麟摇了摇头,并不准备对他说梦中见到的事情,毕竟,提前告诉一个人自己会死,并不是什么好事。

“除了昆爷儿,我们所有人都在水央小筑里了吧?”第五贺麟虚弱着声音,问道。

公玉少点头。

“要反击了吗?”第五贺麟又问。

公玉少想了想,站起身来,看着窗外,说道:“再等等。”

“为什么?”

“宣和二年,我朝与金国订立了海上之盟,为的就是那被辽朝夺去的燕云十六州。如今宣和三年过半,燕京却迟迟未取回,你可知为何?”公玉少背着双手转过身子来,阳光在他背后圈成一团光,隐住了他的面容,第五贺麟摇了摇头。

“因为宋军腐败,辽军挡不住金兵,却根本不惧怕宋军。再过不多久,童贯就要上前线了,剩下一个琉璃白要守住太尉府,那时候再反击不迟。”公玉少淡淡说着,第五贺麟看见他嘴角上扬,露出一股邪魅。

的确,诚如公玉少所说,就在年关将近的时候,童贯被徽宗一卷圣旨请去了边关,与金兵相互夹击辽朝。朝廷上的那些文武大臣们,原本还很天真地以为只要童大人前去领兵作战必定能将燕云十六州轻易夺回,可没想到,宋军的腐朽不堪早已渗入了骨髓里。

宣和四年,童贯仍旧在边关没有回来,据说两次出兵攻打燕京,均大败而回,丢尽了脸面,此时更是不敢空手回汴京了。琉璃白驻守在太尉府中,凡一切大小事宜,全都他做主,俨然一副太尉府的主人模样。

如今虽然外围形势危急,但公玉少等人并不关心这个,对于这个国家他们早已不抱任何希望,昏君庸臣,还有麻木的百姓和官吏。倘若有一天,真的国破家亡了,公玉少也早就寻好了一处地方,带着第五贺麟,带着苏凌诺,带着季尔朱等人,从此隐居,不问世事。

并非他们不爱国,只是这个国家,给了他们太多绝望。

乱世出英雄,公玉少他们,从来没想过要当英雄,一直都是小人来的。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特别漫长,琉璃白站在太尉府的院子里,放眼望去,皆是一层白茫茫,雪将一切肮脏都掩盖在了地底下,其实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燕云十六州回到北宋了,只不过却是一座空城,童贯带兵回朝的第二天就立刻称病不上朝。琉璃白知道,不管是此时的童贯也好,此时的大宋朝也好,都已经步入冬季了,这是一个寒风萧瑟生命萧索的季节。

不会再有春天了。

琉璃白解下了披在身上的大袄,任由雪花飘落到自己身上,冰冷地亲吻他的脸颊和身体,只有这样的感觉,只有这样的感觉能让他暂时知道自己还有几天能活。

“这么大冷天站在雪地里干什么?”身后传来了那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一点也不像宦官。

“儿子参见义父,义父为何不在房里歇着?”琉璃白恭敬地弯腰作揖,问道。

童贯摆了摆手,叹了口气,说道:“我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如果你现在要走,我也绝不拦你。”

“儿子不会走的,儿子的命是义父的。若没有义父,儿子早就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琉璃白双手扶着童贯,缓缓走向一边的走廊。

“唉,这个冬天……有点冷啊……”童贯长长地叹了口气,抬头望着白茫茫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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