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昙花一现
第十二章 昙花一现

今夜无风有月,月已上梢,梢头微倾,倾下一地月光。

白天的时候,即墨楼就跟疯了似的抱着陈小昙冰冷的尸身,喃喃自语了很久很久。但他,终究还是那个众人熟知的即墨楼。

公玉少站在他身后,直到他站起,为陈小昙清理伤口,为陈小昙沐浴梳洗,为陈小昙换上干净衣服,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一切都那么平静的诡异。

陈小昙躺在那里,闭着双眼,面上没有痛苦之色,似乎走得很快,没受多少痛楚,这是不是应该要感谢那个人?

苍白的嘴角带着淡淡笑意,那天第五贺麟来到之时,他就已经想到会有这一日了吧?所以才那么早就把即墨楼赶出去采药,不想让他看着自己死么?呵,想的真周到。

即墨楼苦笑着,静静地看着那张清秀且苍白的面孔。他站得远远的,就好像他的小昙还活着,只是睡着了。

这种情况不知道保持了多久,总之公玉少已经开始觉得肌肉抽筋和酸麻了。但他不敢走,不是他害怕即墨楼会做出什么殉情的事情,而是怕即墨楼这个变态会冲动到去找那个凶手。

在看到那枚没入陈小昙心脏的梅形镖之时,他就已经猜到对方是谁了。即墨楼医术好,但这并不代表他打的过人家。

他做事沉稳冷静,那是因为他没碰到能让他拨动心弦的事情。陈小昙出现了,所以他的眼里再无死水。

轻轻合上门,抬起头,即墨楼道:“还不走?”

“小楼……”

“陪我喝酒吧!”这句话听上去压根儿就没准备给公玉少半点反驳的机会,即墨楼话一出口,就迈开步子走了。

公玉少首先茫然了,但随即反应过来,能说话,还有救!

两个人并着肩坐在屋前的石阶上,一人一坛女儿红,清香扑鼻,这是即墨楼珍藏了很久的。一直埋在院子里,当初还是和公玉少一起埋下去的,准备他成亲的时候,拿出来与兄弟共饮,没想到竟用在了这里。

“如果我没离开的话,他就不会死了。为什么我要留他一个人在家里呢?为什么要相信他的话外出采药?为什么……”即墨楼猛灌了一大口酒,一股酒劲上来,带着他的眼泪一起冲上了脑门儿。

“我承认,我爱上他了。我为什么要否认呢?现在说还来不来得及?他还听不听得到?”火辣的酒水涌进喉咙里,企图将积聚在眼眶里的泪水逼出来。如他所愿,当挡在面前的酒坛子被移开,即墨楼已然泪流满面。

刚接过酒坛子的时候,公玉少喝了一口之后,便再没动手,双手捧着,静静地看着即墨楼在自己面前无声地落了一坛子的眼泪。

将他轻轻搂过,就像在苏州的时候,第五贺麟对自己做的那样,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扶着他的肩。公玉少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样了吧?

这是他认识即墨楼二十多年以来,第一次听到他一下子说这么多话,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在自己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原来,那个少年已经在他心里留了这么深的一道痕迹。

原来,一个人话多不多,和他会不会爱上一个人,是两码事。

原来,一个话不多的人,他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是静悄悄的;可当他失去一个人的时候,却是如此惊天动地。

遇到陈小昙,鬼使神差地收留他在家里,逼着他吃药、洗澡、起床,然后被迫接受一个大男人对自己的各种摇手臂撒娇。

那么多年以来,他的日子都过得浑浑噩噩,对所有人的事都漠不关心,毫无热情。哪怕面对着公玉少的时候,也会偶尔有觉得他很烦的念头。

可陈小昙不同,于即墨楼而言,最好的时光,或许就这样。

以后走在人间大道上,抬起头的瞬间,看见一个有着清秀面庞的少年朝着自己微笑,能想起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在生命里,那便是幸福的一件事吧!

“小楼,对不起,我总是来晚。”公玉少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道,但回应他的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就这么的,公玉少任由即墨楼霸占着自己的肩膀,俩人在石阶上凑合了一晚上。而第五贺麟则远远地站在人家屋顶上,一个寂寞的晚上如此度过。

明日,当太阳升起,便有一场仗要打了吧!

大摇大摆地走进倾城府,来来往往的奴婢下人那么多,竟无一人敢拦着第五贺麟。

不是不想拦,是压根儿拦不住,既然明知道不是人家的对手,那又何必自个儿捧着脑袋送上去呢?

天地之大,唯命最大。

第五贺麟身形暴动,随着身后一阵飓风刮过的声响,他已然来到了仍躺在温柔乡里不管来人有何意图的琉璃白面前。看他那副眯着眼睛惬意的模样,第五贺麟牙根儿痒痒。

他是故意的!

“哟!这位公子长的真俊啊!”一个只穿着红色肚兜的女子贴了上来,靠在第五贺麟结实的胸膛上,对他上下其手,全然没有一个女子应有的矜持。

“滚开!”但可惜,第五贺麟不是那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狠狠一抬手,便将那女子甩到了一边。

“第五爷何必动气呢?若看不上这位,本爷这里还有很多啊!”琉璃白这才睁开了眼,上扬着的嘴角真让人讨厌。

他轻轻地一挥手,身边的女人全都一哄而上,围着第五贺麟聒噪着,这种像被五千只鸭子围着的感觉,真不好。

“再不走,休怪本尊辣手摧花!”第五贺麟眼里冒着火,死死盯着躺在虎皮上的琉璃白,双拳已紧握,随时可能殃及池鱼。

“啊呀,看来今儿咱们的第五小爷心情不是很好啊!一定是你们这群小骚货入不了咱们第五小爷的法眼,都滚边儿去!”琉璃白光着上半身,就穿着一条白锦的长裤子,身材确实不错,不过白得有些过分,很不正常的白色,甚至都能看见隐藏在皮肤底下的一根根细小的血管。

那些女子顺从地低着头退出屋子,现下,就只剩下面对面的第五贺麟和琉璃白了。

“干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本爷呢?本爷的小心脏很脆弱的,可经不起第五小爷这么侵略地盯着看啊!”琉璃白扬着嘴角,那一脸的得意相任谁见了都忍不住想要撕了他。

迅猛出手,一把掐住琉璃白的脖子,真是会让人忍不住上去咬出一个口子,那么白皙的地方流出来的液体一定很美味很香甜。

渐渐用力,从刚才的游刃有余,到如今的苟延残喘,第五贺麟眼中的琉璃白已开始慢慢失去呼吸,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反抗?

心中有疑,手上的力道自然不经意间慢慢松懈了。

呼出一大口气,本来处于等死阶段的琉璃白睁开了眸子,微笑道:“怎么不继续了?再用一点力,本爷就归西了,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第五贺麟,你不是一直想杀人么?本爷愿意成为天水国千年以来第一武尊手下的第一个亡灵啊!”

皱紧了眉头,第五贺麟的手开始颤抖,那一刻,他的确想杀人,可……可不行!不行!

眼前,琉璃白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刺眼,难道今日要败在这里了?

“第五贺麟!镜如水!堂堂一个武尊,如今也变得如此懦弱无能了么?以前对你来说,一条人命不就一下子的事情么?现在是怎么了?你在害怕吗?你还会害怕吗?你在害怕什么?!”琉璃白的问话声在耳边不停地响着,咄咄逼人,将他逼到角落,退无可退。

第五贺麟松了手,连连后退几步,此时的他脑子一片混乱,脚步也变得凌乱起来,全然失了分寸。

他不再是镜如水了,再不是那个义无返顾去杀人的镜如水了。

他是第五贺麟,有顾虑有担忧的第五贺麟。

“琉璃白,陈小昙已经死了,你应该很满意那个女人的作为吧?但本尊想知道,为什么杀他?”第五贺麟勉强平静下心绪,沉着嗓子问道。

“原来咱们第五小爷知道不是本爷杀的人啊!”琉璃白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慢悠悠的转过身去,背着手一步一步走着圈子,忽的转过身望着第五贺麟,定定的眼神看上去只是穿透了第五贺麟的身体,望向了门口,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因为他根本就不该活着。”身后一个女人的声音飘了进来,在第五贺麟耳边软软地擦过。

回头,是那个熟悉的身影,一片火红飘荡在门口,风带着淡淡血腥味飘进了第五贺麟敏锐的鼻腔中。看着她身上那一袭红裙,第五贺麟几乎可以确定这个女人是什么属性了。

“陈小昙?哼,你以为他逃得过吗?”凤凰女大步流星来到第五贺麟,不屑地瞥了一眼,道。

“你是凶手吧?”第五贺麟扭过头,望着那个女人的侧脸,问道:“古城门嗜血凶案。”

就是这张脸,他曾在公玉少脑海中见过一次。却是两个不同性格的人,一个温文可人,一个却嗜血残忍,真是无法想象。

逼近第五贺麟,凤凰女的笑容开始诡异起来,她的眼神总有意无意地朝着他的脖子瞟着,道:“第五小爷认为呢?”

“若是,那便好办了。”第五贺麟突然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没等琉璃白出手,凤凰女只觉得肩膀上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传遍全身,自己就已经不由自主地往外急速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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