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过后的这一天，公玉少带着第五贺麟出去遛大街，途经殿前司大门，便想着是不是应该要进去尽一下职责。

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公玉少柔声道：“我进去看看，在外面等我，不许乱跑，不许惹事。”

他倒很听话，找了一处荫蔽的树下，盘膝坐了下来。期间一直盯着殿前司大门，视线也不转，跟入定了似的。

“啪！”

一块石头从远处飞来，直直地砸中他的额头，一行鲜血就淌了下来，可他仍动也不动，眼珠子也不转一下。

紧跟着，第二块石头、第三块石头、第四块石头都扔了过来，可他仍然不躲，就是死盯着殿前司的大门口。

“你是白痴吗？别霸占我们的地方啦！我们要玩儿的！”

“一动不动，你是傻子吗？！走开啦！”

十几个小孩子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几块石头，耀武扬威地大声嚷嚷着。

没过多久，公玉少就从里面出来了。那群孩子一见到他，立马作鸟兽散，石头也扔了一地。

“一帮小兔崽子！”公玉少大喊一声，佯装冲过去揍他们。

回过头，就见第五贺麟的额头在淌血，皱了眉头，忙掏出怀中的手帕替他轻轻擦拭。给他放家里也不舍得饿着撑着，好不容易带出来遛遛，还给伤了。

“怎么不知道躲呢？那就是一帮小屁孩儿，吓一下就跑了。”公玉少一边替他擦去血迹，一边心疼地说道。

“杀……”第五贺麟目不转睛，脱口而出。

吓得公玉少忙替他们开脱，慌乱道：“说啥呢？他们就是一些小孩子。”

只见第五贺麟缓缓扭过脖子，公玉少这才发现他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鸽子，脑袋缩在他怀里，害怕的战栗着。

公玉少一愣，缓缓道：“莫非……你是为了鸽子？”

呆呆地望着公玉少的双目，第五贺麟动了一下嘴：“烤……”

当即公玉少就风中凌乱了，一把将手帕塞进怀中，拼命摇晃着第五贺麟的肩膀，说道：“那是人家家里养的，偷来吃会被堵在门口骂街的！”

紧跟着，第五贺麟又恢复成了原来呆滞的模样，扁着嘴，抱着那只鸽子不撒手，也不瞧一眼公玉少。

拿他没辙，扯了扯嘴角，公玉少无奈道：“好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缓缓抬头，望着公玉少，掐着那只鸽子的脖子，说道：“烤……”

“知道了知道了！随你的便吧！只要别让人家看到是你偷的就行！”公玉少扯着自己的头发，只能仰天大喊。

待二人走到水央小筑门口，管家陈叔就迎了上来，那张慈祥的面容上洋着笑容：“公子可回来了，今日还好吧？”

“陈叔，不用每次都这么担心我。”公玉少微笑着对陈叔说道。

说罢，又扯了一下第五贺麟的袖子，将他带到陈叔跟前，说道：“陈叔，麻烦你带第五去擦一些金创药。”

第五贺麟跟在陈叔后头，手里还抓着那只白鸽，公玉少只能无奈地笑。

再过两月便是落落的忌日，去后院吧。

那是一个有着一整片碧蓝湖水的地方，湖边种满茉莉花。一条木头小道延伸到湖心，展出一块巨大圆台。圆台上摆着一张四腿小矮桌，上置一壶清酒两只白瓷杯，一碟蜜饯一盘绿豆糕。

厨房离这里不远，只隔了一道墙。而公玉少他们的居处也与这里隔了一道墙，所以第五贺麟常常晚上睡不着，就翻过两道墙跑去厨房偷吃，他以为没人知道，其实他每次出房门，公玉少都清楚，只是不说。

双手作枕，躺在湖台之上，连这毒日头也变得温和了。碧水蓝天，花香鸟语，只可惜无佳人作陪。叹哉，叹哉！

“啊！公子，第五小爷把鸽子整个儿吞进去了！啊！啊！”忽的，好端端的思绪被一声惨叫给生生地截断了。

当公玉少赤着脚出现在案发现场的时候，就见陈叔拿着药膏，呈呆滞状。肇事者一脸无辜，半只鸽子已经进了他的嘴，手上抓了一把鸽子毛。

抽搐了几下嘴角，越过陈叔身边，一手掰住他的上牙槽，一手紧捏着他的下巴，一脚踩着第五贺麟的大腿，他能清楚感受到那只鸽子强烈的求生欲望，咬牙切齿道：“第五，你松松牙，我……我让陈叔给你换样吃的！”

“呃……”

第五贺麟口齿不清，只听见他在那儿瞎哼哼。公玉少无奈，心一狠，抽出一只手，往他的背上重重拍了一掌。

“噗！”

一口将鸽子吐到墙角，全身沾满了第五贺麟的口水。公玉少一挥手，陈叔领会，将魂不附体的鸽子塞进怀里，立马抱走。第五贺麟不吵不闹，眼巴巴地望着陈叔把鸽子抱走。看他一脸委屈，公玉少不忍心，谁让人家长了这么一张动不动就惹人心怜的容貌呢？

轻轻揉乱他额前的碎发，柔声道：“乖，一会儿哥哥让人给你做好吃的，红烧蹄髈，怎么样？”

“十只。”第五贺麟也不客气，一下就忘记了失鸽之痛，朝着公玉少比了个手势，咧开嘴大声道。

过了几日，向来有家不归只记得尽春风怎么走的昆爷儿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上门探望了来了。左脚刚一迈进门，跟前一阵劲风吹过，手上就空了，昆爷儿呆愣着，好半天才缓过神。

“几个意思啊？！”

“哟！不知昆爷儿大驾光临，小的迎迟了！”陈叔赶紧迎上来，弯着腰，连连道歉。

正当公玉少闭着眼躺那儿的时候，就觉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往他这边来了。不用看也知道是第五贺麟，他一个人的时候，脚步从来都是如此匆匆忙忙的，尤其是在拿了人家东西之后。脚步就停在了离他不远的地方，缓缓睁眼，一只手撑着脑袋，往后瞧去。就见第五贺麟盘膝坐在湖台上，拿起一样东西拆了就扔，结果扔了一地花花绿绿。

紧跟着，昆爷儿出现了。

“哟，爷来啦！”公玉少阴阳怪气地喊道，第五贺麟一下转过头去，看见昆爷儿后，又像没事儿人似的扭过身子去了。

昆爷儿一眼就瞥见了第五贺麟身边那些熟悉的包装，咬紧了牙关，一字一顿道：“小兔崽子！”

公玉少双手撑起自己，待他走到自己跟前，很欠扁地说道：“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菊花又痒了。”

“你才菊花痒呢！你全家都菊花痒！几个意思啊？你授意的啊？存心的吧？想瞅瞅爷这暴脾气是吧？”昆爷儿刚想举起拳头来威吓一下公玉少，却被他握住了拳头，刚想开骂，便见他眼神不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第五贺麟死死盯着自己，散着蚀骨的寒意。

重重甩开手，昆爷儿好歹也是殿前司的副指挥使，哪里受过如此威胁。但一想到第五贺麟抢他东西的瞬间，那鬼魅的身形让他现在想来也为之一颤，他的那眼神总让人觉得不舒服，就好像盯着猎物一样，必杀！

“几个意思啊？看来是需要爷给你找几个兔儿松松菊还是怎么的？”昆爷儿总是改不了嘴上调戏，讪讪道。

公玉少笑而不语。

“如此身手诡异之人，放在家里暖床，合不合手啊？”昆爷儿倾了一下身子，说道。

“你要的话，送你玩儿两天？”公玉少笑着问道，比斗嘴，昆爷儿和他两人还真是一个半斤一个八两。

昆爷儿撇了一下嘴角，不以为然，望着扒拉着那堆他带来的礼物的第五贺麟，说道：“嘁，爷才不要呢！楼大美人儿让爷来爷才来的，要不然就凭你这张小脸能比得上咱楼大美人儿？”

公玉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即墨楼这个人性情冷淡，这世间竟也有能让他起好奇心的东西？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偏偏有着一手好医术。

“改天告诉他，你又这么称呼他，让他给你下点儿春药什么的，最好精尽人亡。”公玉少淡淡道。

“好歹兄弟一场，你特么也太毒了！”昆爷儿含泪捶胸，指着公玉少的鼻子大声控诉道，但随即又说：“不过这个下场爷喜欢。”

正当他二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的时候，第五贺麟已翻遍了那堆东西，没有能吃的，好不容易有一只火腿，可啃了半天，不是太咸就是太硬，结果被他扔在一边。双手撑在湖台上，操着恶狼一般凶狠的眼神死死盯着昆爷儿，喉咙里也在“咕噜咕噜”地翻腾着，弄的昆爷儿忍不住往公玉少身边挪了挪。

扯了扯他的袖子，轻声道：“别干看着，这倒霉孩子，你得管管！”

“看来你没法得偿所愿精尽人亡了。”公玉少双手一摊，倒头就躺了下去。昆爷儿立刻慌了手脚，只好朝着第五贺麟“嘿嘿”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