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天色，温锦城直起身，从袖子里抽出几张纸，犹豫着递给千秋雪，言道：“有些东西，本不想让你接触，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自己拿去研究吧。”

粗粗的扫了一眼，千秋雪就明白了师傅的挣扎，当下笑道：“我说怎么有本书少了那么几页。”

温锦城叹了口气，说道：”我私心里只希望你永远碰不到那些困境，又担心你遇到那种困境时无能为力……“

收起玩笑的脸，千秋雪郑重道：”我都明白，多谢师傅。“

抬起手拍了拍千秋雪的肩，温锦城点头道：”我知道你聪明，所以以后有什么不方便出面的事，就交给师傅，总不能白让你叫这一声师傅。“

眉头微微蹙起，千秋雪认真看着温锦城的眼睛，倏尔，嫣然一笑：”师傅这么一说，还真有一件事想麻烦师傅，我这有一样东西，师傅能不能帮我交给赵将军府上的万姨娘“

”这样就对了，我是你师傅，你不用跟我客气。“温锦城接过千秋雪手中的物事，没有细问，转身就走了。

他这个徒弟，明明该是天真烂漫，肆意妄为的年纪，她却生活在前狼后虎的环境里，不得不处处斟酌，算计。

他本不是多事的性子，遇见她却总忍不住，想多为她做一些。哪怕从那个瘦小的肩上，扛下一点点。

可是他感受的到，她并不想让他多接触这些，她努力表现的恬淡静谧，让他觉得只要在这一方小院里，就可以岁月静好。

今日若不是他出言逼问，恐怕她还是会独自去面对，想到这温锦城的心里莫名生出一股酸涩感，许多年也未曾有过。

神色复杂的看着温锦城离开的方向，这辈子不想让他牵扯其中，却没想到还是被师傅察觉到了。还是太弱小了啊，连累身边的人操心。

在这个盛夏的深夜里，像千秋雪一样辗转反侧不得入眠的人，还有一个。

新鲜出炉的晋文侯躺在红木雕花大床上，翻来覆去，深觉没有在北疆的军帐来的安心。

睡在旁边的老妻，几次被翻身的动静惊醒，终于忍不住，呼来丫鬟把灯点亮，轻声问道：“老爷，可是有什么事，让你如此忧心。”

烛光透过纱帐，照出夏侯云疲惫的身影，刚过知天命的年纪，因着常年在北疆吹风沙的缘故，脸上沟壑颇深，许是常年征战的关系，薄薄的寝衣下，身材依旧健硕，披散的头发依旧乌黑，只眼神里透出些许疲惫。

夏侯云叹了口长气，略带歉意道：“吵醒你啦，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起了柳兄，一时有些怅然罢了。“

听到这个称呼，夏侯老夫人也跟着叹了口气，回道：“柳大人被贬岭南也有些念头了，也不知道他们如今是什么光景，这些年，也没有消息，不过没有消息，也许就是最好的消息呢。”

“你说的也是，只是有些惭愧，当年柳兄将女儿唯一的血脉托付于我，这些年却从未去看过那孩子一眼，也不晓得她如今怎样了。”

若有所思的瞅了老伴儿一眼，老太太接道：”是我的错，这些年咱们府上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如履薄冰的，也怕连累了她，就没去看。”

“这事儿不能怪你，这几年你撑着这个家也不容易。只希望她平安康健吧，以后嫁到府上，咱们好好待她就是了。”

为了让那位安心，夏侯家的男丁全部上了战场，女眷却被留在京城，看似锦衣玉食，实则提心吊胆，常常寝食难安。这些事老妻不说，夏侯云也知道。

“我这几年也不出门了，应酬都交给了媳妇儿，听媳妇儿的意思，那姑娘现在怕是不太好，估计是被养废了。你我老骨头一把，还能撑几年，以后还不是离儿当家，那姑娘怕是应付不来。“

夏侯云心里很清楚，老妻说的都是实话，只是他亏欠柳家许多，绝不能再负了这承诺。哪怕听出了老妻语气里的不满，还是坚持道：”不管怎么样，君子一诺，我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不然有何面目见柳兄！“

不忍心打击老头子，老太太说道：“这事儿还得看离儿的意思，明日你把孩子叫来问问吧，这大半夜的，赶紧歇下，我这老骨头可扛不住了。”

”睡吧。“ 夏侯云看着老妻一脸疲态，也不叫丫鬟，自己下床把蜡烛灭了，爬上床，安安生生的睡了。

第二天，晋文侯府

用过早饭，夏侯离正准备出门，却被侍从唤住，言道老太爷有请。只得无奈收住开溜的脚步，跟随侍从来到后院练武场。

空旷的练武厂上，摆了几排兵器架，老爷子在场中心，正将一把大刀舞地虎虎生风，丝毫不见老态。

看见他来，老爷子也没停下，只用眼神示意他拿兵器。

夏侯离早就看的手痒，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杆银枪，直扑夏侯云心口。

老爷子早有防范，单脚点地，身影微斜，躲过这一记杀招。夏侯离见一枪刺空，丹田运气，腾空而起，堪堪避过老爷子劈过的刀锋。

两个人你来我往，并不是演练，反而像是拼命，看的几个丫鬟胆战心惊，随侍的卫兵却习以为常。

像他们这种在沙场上活下来的人，会把每一次演练都当作实战，只有永远绷着那根弦，站着走下战场的可能性才越大。

两爷孙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夏侯离终究经验不足，看到爷爷卖了个破绽就提枪赢了上去，最后被老狐狸一刀架住脖子，败下阵来。

看着孙子吃噶的表情，老爷子哈哈大笑：”怎么样，服气不服气？“

”服，当然服，谁让我爷爷是老狐狸呢。“夏侯离嘴上说着老狐狸，心底却是服气的，在战场上，自己始终缺乏一些经验。

”哈哈，王者伐道，智者伐交，武者伐谋，你还是要多读书。“看出孙儿心底清明，夏侯云趁机鼓动他多读读书。

他这孙儿什么都好，就是不爱看书，以后走入官场难免吃亏。

”知道了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