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赏赐
第一百零二章 赏赐

“真是太好了,还是老爷最有手段,稍稍给王振手里塞了些东西,便轻而易举地祸水东引,将咱们彻底撇清了!”

说这话的,自然是以娇媚惑夫著称的蒋氏姨娘了。杜鹤宏被处斩的这天晚上,方程依旧选择了去她那里过夜。方太太不但年老色衰,更是整日扳着一副太太的架势对他这个老爷也时常“规劝”闹得他心烦意乱,即使有好心情,也被她絮叨得败兴到了家。

蒋氏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年轻貌美,娇柔可人,时时用一种崇拜仰赖的眼光看着方程,大大给了他男人英雄气长之感。不但如此,这个年轻的姨娘还为他生了老来子——方宁,更是得宠了。

更有,这次方程计谋暗算杜鹤宏可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得杜鹤宏毫无招架还手的能力和机会。如此手段,也着实让人佩服了。

方程哈哈大笑,一把将正在为自己揉肩的蒋氏揽入怀里,让她垂足坐在自己腿上,捧着她娇美如花的脸儿道:“哪里,小星说笑了。若非王振一向与那姓杜的不合,早有除之后快之心。若非万岁爷信任王振,憎恶杜鹤宏揽权贪赃多年,老夫哪里能这么容易就能让这个东厂的大太监为我所用,借他和皇帝的手杀了杜鹤宏?”

蒋氏娇笑,将裸露出的两条玉臂缠在方程的脖子上。此时,她的身上除了一条水粉色的裙裤外,便只有一个同色绣鸳鸯的肚兜,半遮着那对儿酥峰。

“虽说如此,然以妾看,此次老爷借刀杀人的确高明太多了!一则可祸水东引,撇清咱们家的干系,蒙惑住毫无心机的帝后;再则,杜鹤宏死了,就算是被冤枉的也仅仅是这件事而已。就算皇帝查出了此事真相,也必须考虑是我们帮他找理由除掉了他的老政敌。咱们这位正统万岁爷,可不是当年凌厉的永乐爷和精明的宣宗爷!”

呵呵,想一想,方程笑道:“这倒也是!”言毕,他肃然了一张老脸道:“今夜之事,可不能让太太知晓,明白吗?”蒋氏自是明白自家老爷话中暗藏的深意,她捧着方程的脸,笑得浪荡道:“妾知道!”

言毕,她又似是想到了什么,歪着脑袋睇着将自己抱在怀里的方程问道:“既然,我们已在老爷您的谋略良策下,逃过了被东厂勘察密报的危险,难道就任由那周皇后在宫里逍遥自在?”

方程冷笑一声儿道:“逍遥自在?她又与我们无冤无仇,我们又何必苦苦相逼,落得损阴德还连累自己?想要周皇后不痛快的,只有咱们那位姓钱的太太而已。哼,自己自以为是谋算暗害人,损了方家的阴德不说,这害人害己,事后却劳烦我给她擦腚。”

咱们,钱氏?听着自家丈夫如此说法,蒋氏转动眼珠,仔细揣摩他话中潜藏之意。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要与钱氏那老女人划清界限?嗯,是有这么点意思在里头。在老爷心里我才是与他一心的,而钱氏却一心想着给娘家人出头。就说暗算周皇后这事,便是如此!

想到这里,蒋氏不禁心花怒放,真巴不得老爷现在就赶紧休了钱氏夫人,将自己扶正了。届时,她便可以在钱氏面前翻身扬眉了。

然而,这心底的得意,也不过如流星般一闪而过。因为,方程的下面一番话,却是彻底地断了蒋氏正身的盼头。

他捋着胡须说:“只是,此事虽是凶险,好歹也没有造成大祸。一日夫妻百日恩,钱氏好歹跟我这么多年,也吃过苦。我也不好为了此事便休了太太,让人指摘我是陈世美那样忘恩负义薄情郎吧!”

哼,你倒是对她不薄情,却要对我薄情了。

好半响没听着心肝宝贝儿有所回应,方程顿觉奇怪,转脸看向蒋氏,见怀里的娇美人儿一脸的怨情,双眸含泪,还抽抽搭搭地吸鼻涕似是在哭泣,一时间不觉心疼起来,心中责备自己不该如此说,遂笑语安慰道:“我与你虽不是正头夫妻却是同心,不比她强?”

言毕,方程已抬手将她打横抱起,一路往内室走去。然,两人完全不知,就在他们于房内说话调情时,方太太和自家儿子就站在门外,适才他们所言都一句不落地落入了方太太母子耳中。

“械儿,你可都听见了吧,这就是你的好爹爹!你若是你母亲和你继续在这个家有一席之地,便答应我,从今日起备考读书。倘若你能一举考中状元,捞个一官半职便是娘的依靠了!”

“太太怕什么?反正,这次老爷设计,已让那杜鹤宏为我们顶了罪,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是杜鹤宏设计了周皇后。不论是咱们家还是妹子不都是好好活着的嘛?一切,就跟没有发生过一样。虽然失败了,但我们也没有让她好过不是?人只要活着,就不怕没有希望!”

方械的这一番话,成功地引起了方太太的希望之火。她转过脸,探寻地看着自家儿子问道:“你是说,你妹子的皇后梦想没有白瞎?”

方械阴险道:“当然没有!只要找准了时机,就不怕大事不成!”

方太太却作难道:“可是,皇太后…你爹在宫里的探子回来说,皇太后已将你妹子软禁在了仁寿宫,还向周皇后保证说,只要她活着你妹子就不许踏出仁寿宫一步,更不会接近皇帝。这…”

方械拍拍胸脯,自信满满道:“此事还请太太交给儿子去办!”

方太太两眼定定地看着他,一脸警告道:“记得,千万不能故技重施,不然我们可就真完蛋了!”

方械作揖道:“还请太太放心!”

自从周允贤出事后,朱祁镇便增派了锦衣卫和东厂的幡子,暗中保护出诊的周允贤。说,定要保护皇后的安全,不可再出岔子。

于是乎,周允贤每日出宫义诊,身边除了贴身的丫鬟丁香,药锄外,还增添了几个身着飞鱼服腰胯绣春刀,头戴红缨大帽的锦衣卫军士。有时袁斌也会亲自上阵护卫。

起初,周允贤还不太理解他为何如此张扬,说,我是去为百姓义诊,身边带了锦衣卫恐怕会吓着民众。不如,着便衣跟随的好。

朱祁镇解释道:“难道你回来那天,没有在城中听到那些民众都在议论你什么吗?若是他们着便衣跟着你,民众自然不会紧张,但是他们也不会因此相信前些日子的事,实在是你被人暗算所致。允贤,你若想继续为民众义诊,解除他们无钱看病的问题便必须取得他们的绝对信任和爱戴。不然,他们宁可病死都不会找你看病的!”

闻言,周允贤看着他,欣然一笑。心说,元宝真真既是护妻如命的好丈夫,还是个爱护民众,关心民生的好皇帝。善良,热心。

一句“好吧!”周允贤说得甜蜜又欣慰。

朱祁镇躬身,手附在她肩上叮嘱道:“允贤,蒙古瓦剌可汗派也先和伯颜帖木儿他们进京见驾领赏,此事朕已交给了王振处理,但还有其他政务需要亲自处理。一会儿摆驾去中南海召见北国使臣。所以最近,朝政会比以往繁忙许多。你要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们。”

“还有,即使是为宫里的人看诊,身边也要多带些自己的心腹。我真的是被那件事整怕了,不希望你再有什么危险。”

什么?他现在竟然还让王振分担朝政?

这个元宝啊,好糊涂!可是,自己能劝他吗?后宫可不能干政的啊。再说,就王振之事以前她也不少 劝他。

然每一次,两口子都会为此事生气闹别扭。

他摔门而出,她呢便蒙在被子里哭。虽说,每次都是他拉下面子主动道歉哄她,却一句以后不再重用王振的话不说。

时间一长,周允贤觉得,劝是劝不回头的。为此伤了彼此感情,更不值得。王振算什么,不就一个太监吗?有元宝重要吗?没有!

想透了这一点儿,周允贤听了王振的名字,听到他让王振干嘛也都装作没有听到,省得好好的,又找不痛快。

周允贤甜心地一笑道:“妾记下了,我的皇帝陛下。”却引得朱祁镇狠狠地翻了她个白眼,逗得周允贤忍俊不禁。

朱祁镇咬牙切齿地瞪着她,手拍着她的脸蛋儿假意怒气道:“很可笑是不是周允贤,你给老子记得了,若是还想在老子跟前好好过日子就好好照顾好自己,若被人再暗算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周允贤笑道:“好好,郑大公子放心,小女子记下了!”

朱祁镇挑眉问道:“我就只是郑大公子?”

“元宝!卡基亚”

“卡基亚是,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着倒很像北国话?”

周允贤笑道:“哈哈,元宝真是聪明!救了我的那家人姓付,他的妻子是北国商人的女儿叫金簪花。在她家呆了十天,总听她喊付大叔“卡基亚”觉得很奇怪很新奇便问是什么意思。付家大婶便告诉我,卡基亚是北国话夫君相公的意思!也可以说成扎基亚。”

话落,脑袋便被他从后托住,唇瓣印上了湿濡的吻。

亲吻之后,周允贤秀丽端庄的脸庞便飞起了两朵红晕,犹如朝霞般夺目绚烂看得朱祁镇眼睛都移不开了,只恨这青天白日不能造次。

这时,殿外福海又催:“我的爷,咱们快走吧。”朱祁镇不耐烦地白了一眼窗棱,似是在发泄对福海的不满,逗得周允贤又是一笑。

周允贤笑着,伸手为他整理了下皮笾服的交领,戴上了黑色十二琉珍珠串皮笾帽子笑道“去吧,去吧国事要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是还有锦衣卫吗,你就放心吧!”

所谓皮笾和皮弁服,乃是大明朝皇帝接见外国使臣时,专门穿的一袭正红色交领广袖的礼服,头戴珍珠钢盔冠,盔冠犹如唐宋时期皇帝戴的通天冠,只是明朝皇帝的皮笾有十二条梁缝,十二条缝里卡着珍珠串儿。

朱祁镇只得告别了爱妻,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长春宫,带了福海等贴身内臣,以及司礼监执笔太监沈顺等人一起往中南海方向而去。

谁知,朱祁镇前脚走,丁香后脚便进了体元殿道:“娘娘,我听宫里人说,太后在万岁爷病重之际,听了杜鹤宏和方程的建议,宣召郕王进京摄政。起初还以为是假的。今日看到邸报才知果有此事!”

周允贤挑眉“哦”了声儿问道:“郑齐他,没有跟我说啊。”

丁香道:“此事就只瞒着万岁爷了!”话说至此,她不禁冷笑道:“果然不是自己养的儿子,万岁爷也算没有错看了仁寿宫的老娘娘,从未叫过一句半声儿的母后便对了。您回来那天,在乾清宫里太后老娘娘听得万岁爷醒过来了,脸上堆的笑让我看着都想吐!”

周允贤忍俊不禁地“噗嗤”一笑道:“你啊,真是,爱屋及乌!元宝与我一心一意的好,你便瞧着我的关系,也是一心一意向着他,索性连老娘娘都讽刺上了。不过,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挺有道理的呢!”

只是在想到郕王妃汪美麟时,周允贤不禁叹息了声道:“郕王回来与否我不感兴趣,我想的是美璘姐姐。也不知她这些年在郕州过得怎么样,去年端午节,她还写过一封信给我。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音讯,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杭侧妃有没有再欺负她。”

丁香颇为不解道:“娘娘,汪姑娘可是王妃,郕王的正室啊。紫苏算哪名牌儿上的人,一个侧妃媵妾罢了。这天底下哪里有侧妃敢欺负王妃的?再说,汪姑娘也不是个懦弱之人啊!”

周允贤却不以为然道:“说是这么说,但姐姐一个人在郕州,毕竟势单力薄,祁钰又不是个可以靠得住的良配。大户人家这种男人为了媵妾,给正妻脸色瞧的事情不在少数。媵妾仗着男人宠爱,不把正室放在眼里的也有。紫苏什么性格,咱是最清楚不过了。前日老太太疼她她尚且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当了侧妃,又得祁钰宠爱,想必更嚣张了。”

说罢,她蹙眉,懊悔道:“说来,也是我的错,不知紫苏已嫁给了祁钰。不然,就算师傅给我磕头,我也断然不会答应这门婚事。”

话落便遭到丁香一顿抢白,话语中却带着无奈的感叹:“瞧娘娘,又来了!不是您的错,您怎么总希望往自己身上揽呢?你啊,和咱们万岁爷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言毕,便将她不在宫里的这段日子,朱祁镇为了找她,将她遭遇掳劫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的故事说给了周允贤。

听得周允贤一颗心又温暖又疼惜。这些,元宝都不曾告诉她。傻瓜,这如何怪得了他呢?难怪,他这么坚持让锦衣卫跟着我呢!

思想间,听得丁香问道:“娘娘,奴婢说这事要怎么处置?是任由郕王回京呢,还是告诉万岁爷,传召让郕王拐回封地?”

“等晚上他回来再说吧!”

丁香似是想起了什么,一面收拾整理周允贤摆在桌上的笔墨,稿纸和医书,一面道笑道:“娘娘,这次万岁爷专呈让锦衣卫同知尹敏带给了付家大哥不少的礼物,说是酬谢付家为难之际救了娘娘。有五千两银子,五百匹娟绸和蜀锦,还用十斤钱将租地都从财主那里直接买了回来送给付大叔家。”

闻言,周允贤已笑弯了眉眼,一颗心好像被裹在了桂花蜜里。

她真真是嫁了个好郎君!元宝为了她,够下血本的。付家虽不算太穷,却也不是乡绅财主,相反每年还得交给财主些佃户租金。这下可好了,元宝将地给付家买回来,付家不但可以不用当佃户,还可以雇佣多挣些租金呢!”

周允贤问道:“尹同知可有告诉付家我的身份?”

自家娘娘的顾虑,哪里还有丁香不知的?她笑道:“这个,娘娘放心。尹同知说,是郑家大公子为酬谢付大叔救了我们奶奶性命所赠。还说,我们爷和奶奶都忘不了老人家的救命之恩!”

周允贤颔首道:“这就好!”她是不想让别人知晓她的身份,为的是低调行事。元宝则是与她一贯的默契!再则,她这么做,也是为了元宝和皇室的名声着想,不想让百姓以为皇家内部很乱,没有温馨。这样,元宝的名声在百姓中也会下降,这是她断然不喜见的。

这时,乳母将两岁的重庆公主抱了过来,说,公主想亲娘了,想要多跟皇后娘娘待一阵儿。话说,自从公主降生以来,还是头一遭那么久没有见到娘娘。说话着,小小的重庆公主已向亲娘伸开小胳膊儿,轧着软乎乎胖嘟嘟的小手,一双酷似她父皇的大眼睛里,噙着委屈的泪花,小嘴儿撇啊撇的样子真是天可怜见的。

周允贤连忙从乳母怀里抱过女儿,心疼地拍着她的背。小姑娘头发稀稀疏疏的还有些发黄,在脑袋两侧用红绳子轧着小揪揪。小小的身子,裹在喜气洋洋的红色带有白护领的镶金撒花交领小袄中。下身,依旧像模像样地穿着水粉色小裙子。这孩子一出生,所有长辈都说,这丫头与她比深哥儿还像他们的父皇!女儿随爹有福!

周允贤一面拍着女儿的背哄宠,一面转向丁香,继续适才的话题问道:“那付家是怎么说的?”丁香道:“付家说,他们救郑大奶奶也是看不惯歹人胡作非为,同情奶奶一个弱女子被人欺负罢了。事后,奶奶若忘了这事他们也不介意。难得奶奶还想着,大爷也是心疼媳妇儿,不然也不会送那么多好东西给我们了。”

忽然,耳畔传来重庆公主稚嫩奶气儿的话语:“娘,庆儿和哥哥想你!爹爹找娘很久很久,娘去哪里了?”听得周允贤和丁香都是一怔,这小丫头才多大说话吐字就这般清晰了?还说了这么长?

乳母笑道:“这都是万岁爷和娘娘天生慧根,公主也随了父母。不但长得漂亮,最难得的是公主这头脑真不是一般孩子比的。”

周允贤却笑道“保傅快别这么说,她才多大。这难保贤愚之年让她一个小孩子家听了,养成了从小自大的坏习惯就不好了。”心里却暗叹,这赵乳母好生嘴巧。一句话便把他们一家全都给夸了。庆儿跟着她长大,啧啧,言传身教到时候也教出个嘴甜的机灵鬼出来!

晚间,周允贤便得到,王振有意克扣给瓦剌赏赐之事。

酉时,朱祁镇回到长春宫,一进门她便在为他更换常服时,忍不住问了出来。朱祁镇轻描淡写道:“我授意的!怎么了?”

周允贤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朱祁镇解释道:“瓦剌,哼你不知道,自古北方蛮夷都一个臭德行,表面臣服。暗地里蓄谋夺取中原。你就是给他们再多的物资赏赐,他们还是不满足,贪婪得草原上的狼都要自愧不如了。”

周允贤蹙眉,有些担心地看着面前朱祁镇道:“那你这么决定,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他们会找由头…”

一句“哦,你以为多给赏赐,他们就老实了?告诉你,不可能!”

朱祁镇说得十分肯定。是啊,自古以来北方草原上的民族就不消停,绝不是赏赐和汉唐时期的和亲就能满足他们的贪欲的。就算,他授意王振,多给瓦剌些赏赐稳住他们。能稳住吗?他太了解他们了,尤其是那个也先,他的野心,朱祁镇心里跟明镜似得!

想透了,她也就不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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