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寒冷的秋日清晨以一碗妈妈亲手做的鸡蛋汤开始。

夏小兮每天清晨起床最幸福的事就是可以看到妈妈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只有一天的这个时候，妈妈做的饭才属于她们两个人。

铁锅在文火上烧热，金黄色的油在火的温暖下“滋滋”地发出声响。妈妈熟练地打碎蛋壳，金黄色的蛋黄被透明的蛋清包围，落入滚烫的油中不停地汲取热量。

加入葱姜蒜，水，蔬菜，粉丝，盖上锅盖慢慢熬制。蛋花的浓香混合着白色的浓雾一起钻入夏小兮的鼻孔里。

夏小兮深深吸了一口热气，撒娇地对妈妈说:“妈妈，今天又是鸡蛋汤啊。”

夏妈妈一边盛汤一边说:“怎么，吃够了呀？”

“才没有呢，我每天都是闻着鸡蛋汤的香味醒来的呢。”夏小兮坐在旁边的餐桌前说道。

夏妈妈把鸡蛋汤和油条烧饼端上餐桌，坐在了夏小兮的对面。

夏小兮一手拿着油亮亮的烧饼一手用勺子喝着冒着热气的鸡蛋汤。夏妈妈幸福地看着女儿露出慈爱的笑容。

“小兮啊，最近挺忙的吧。”夏妈妈问道。只有每天坐在餐桌上妈妈才有时间与女儿聊聊天。

“还可以啦，就是课挺多的，有时候还要忙着舞蹈排练。”夏小兮一边吃饭一边回答妈妈。

“小兮啊，妈妈一直挺为你骄傲的。你很懂事，很自觉，妈妈对你真的很放心。”夏妈妈放下碗筷说道。

夏小兮很疑惑妈妈今天为什么这样说，她抬起头看着妈妈。

夏妈妈继续说道:

“小兮，你记住，妈妈不会要求你取得多么棒的成绩，不论如何，你都是妈妈的骄傲。妈妈只希望你能够快乐，有时候你真的太懂事了却像个大人一样。但是妈妈希望你永远像个孩子一样可以躺在妈妈怀里哭或者笑，做你想做的事情。”

夏小兮听着妈妈说的话差点落下眼泪。她放下勺子看着妈妈认真地说道:“妈妈，我永远是您的孩子，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你每天不是学习就是过来帮妈妈的忙，妈妈真的很少看到你笑。你不是参加了什么舞蹈节目吗？只要不影响你学习妈妈都会一直支持你！妈妈希望自己的女儿一直是爱笑的小太阳。”

夏妈妈疼爱地看着女儿。

夏小兮走到妈妈的旁边，妈妈抱住了夏小兮，疼爱地把脸贴在女儿的额头上。夏妈妈和夏小兮良久都没有说话，她们若有所思地陷入沉默。

夏妈妈一直不能忘却夏小兮小时候天真可爱的模样。

那时的夏小兮应该只有五六岁吧，刚是上幼儿园的时候。

夏小兮每天放学都是蹦蹦跳跳地跑出教室，投入到在门口等待的爸爸的怀里。

爸爸看到女儿高兴地向自己跑过来微笑着张开了双手把女儿抱起，然后欢快地抱着女儿转了几圈。夏小兮在爸爸怀里“咯咯咯”地开心地大笑起来。

爸爸把女儿放到地上牵着女儿的手向停车的地方走去。

“女儿，猜猜今天中午妈妈在家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爸爸笑弯了眼睛低头看着可爱的女儿。

夏小兮用稚嫩的声音回答:“大鸡腿！”

爸爸蹲下来轻轻地刮了一下女儿的鼻头，宠爱地说:“又吃大鸡腿，再吃就长胖了，就不是小公主了。”

夏小兮气得直跺脚:“不嘛，不嘛！我就要吃大鸡腿！”

夏爸爸看女儿闹了起来，他蹲下来对女儿说:“你亲爸爸一下，中午咱们就吃大鸡腿。”

夏小兮立马嘟起可爱的小嘴在爸爸的脸上吻了一下。

夏爸爸幸福地把女儿抱上自行车后座。夏爸爸骑着破旧的车子慢悠悠地穿过种满高大粗壮枝繁叶茂的杨树的老街。

女儿的小手紧紧地环住爸爸的腰，与爸爸一言一语地聊着幼儿园发生的趣事。

当然这些爸爸与女儿之间的小事还是爸爸趁着女儿睡着后与妈妈分享的。

夏妈妈也记得女儿第一次上舞蹈课的兴奋和活跃。

女儿从小就喜欢蹦蹦跳跳的，家里的大彩电一放歌曲，夏小兮就现在彩电面前随着歌曲乱跳起来。

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的爸爸对妈妈说:“你看咱们女儿是不是挺喜欢跳舞啊。”

夏妈妈看了看女儿，点了点头。

夏爸爸小声地问夏妈妈:“要不，我们给女儿报个舞蹈兴趣班呗。我看别人家的孩子都在上兴趣班。”

夏妈妈皱着眉头看着丈夫说道:“咱家哪还有足够的钱啊，咱们仨能吃饱就不错了。”

夏爸爸坚定地说:“大不了我再多干点活儿呗。别人孩子有的，我的女儿也要有。”

夏妈妈心疼地看着丈夫说道:“你就惯着你女儿吧。”

夏爸爸看着女儿可爱的背影傻笑。

第二天星期六夏小兮就在爸爸妈妈的陪伴下来到了舞蹈教室里。

小朋友们围在漂亮的舞蹈老师面前跟着老师别别扭扭地跳起来。

坐在旁边看着的父母们都大笑了起来。而夏爸爸却专注地看着女儿默默地在旁边鼓掌。

夏小兮学习舞蹈真的很有天赋，老师教的动作她可以很快地就记住。老师让小朋友们随着音乐自己跳起来，夏小兮就像是老师一样领着小朋友们翩翩起舞。

“我女儿真的很棒！”夏爸爸自豪地说。

夏妈妈也在旁边微笑起来。

下课时夏爸爸牵起女儿的手问老师:“老师，您看我女儿跳得怎么样？”

老师笑着点点头:“很不错呢，是个跳舞的好苗子！”

夏爸爸和夏妈妈一人牵起女儿的一只手开开心心地走在路上。

“女儿，你喜欢跳舞吗？”夏爸爸问道。

夏小兮奶声奶气地回答:“喜欢。”

夏爸爸开心地说道:“那你以后要不要做舞蹈家呢？”

“要！”夏小兮蹦蹦跳跳地回答。

“我女儿以后是舞蹈家！”夏爸爸兴奋地说道。

夏妈妈无奈地说道:“小舞蹈家，还有舞蹈家她爸，我们要回家吃饭了。”

他们一家三口踏着小路，迎着阳光，快乐地走回属于他们的温暖小家。

“妈妈，我吃完了，我去上课了。”夏小兮吃完早饭打断了正沉浸在回忆里的夏妈妈。

夏妈妈连忙反应过来，站起来收拾碗筷。

“行，快走吧，别迟到了，路上小心。”夏妈妈嘱咐道。

“知道了，妈妈我晚上如果排练节目的话可能会回来得晚一些。”夏小兮背起书包说道。

“行，晚上回来一个人要小心点。”夏妈妈不放心地说道。

“知道啦！”夏小兮走出了家门。

夏妈妈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又坐了下来。

2

夏爸爸是一个怎样的人？

在夏爸爸走后，夏妈妈曾经一直抑制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个男人。但是一个人孤独的时候，回忆总是会涌上心头。

夏爸爸原名夏鸿，“鸿鹄之志”的“鸿”。的确，夏爸爸是个有远大志向和抱负的人。他想成就一番事业，但是却不想离开妻子女儿。

那时他们的生活过得的确很艰辛。他们住在比屿安大一点的市里，房子是夏小兮的爷爷奶奶去世前留给他们的。

而夏鸿在市里的一家小公司里上班，每个月的工资勉强维持着一家三口的生活。

而夏鸿在艰难的生活中总能为夏妈妈只要惊喜和浪漫。

夏鸿经常在下班后经过花店挑几只生下来的鲜花带回家，等到夏妈妈开门的时候递给她。

夏妈妈很爱花，她把插在客厅里的花瓶里。有了鲜花，客厅离好像充满了香味和温馨。

夏鸿会记得夏妈妈的生日和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每年到那一天的时候，夏鸿总是会带回来一些小礼物。而夏妈妈会准备一桌好菜等待丈夫归来。

他会带一朵玫瑰，或是一个蛋糕回来。有一年他甚至多加了几个月的班在他们结婚纪念日到来时买了一个钻戒戴在了夏妈妈的手上。

夏妈妈哭红了眼睛:“有这个钱还不如多买几件衣服穿呢。你怎么不知道省钱啊。”

夏鸿含情脉脉得看着妻子说道:“咱们结婚的时候戒指是假的，今年我给你补上！人家有的，我的老婆也要有！老婆，我会永远爱你！”

夏妈妈像初恋的少女一样娇羞地看着丈夫:“就你嘴甜！”

夏鸿会在夏天休假的时候带着妻子、女儿回到家乡屿安这座小城。

这里有他们的考房子，老房子里承载的是夏鸿对家的思念和依靠。

他们一家三口会去绿油油的清流山上爬山，会在山脚的公园里野营。

夏鸿喜欢让小小的女儿骑在自己的脖子上在夕阳下奔跑，而夏妈妈坐在草地上看着他们微笑。

他们一家三口回去河边钓鱼，有了家人陪伴的夏鸿有时候很浮躁不能安静下来看着鱼竿。因为女儿总是跑过来捣乱，把他的鱼食踢倒或是把放鱼的水桶打翻。

于是夏鸿总是伴着鬼脸追着女儿跑，女儿一边嬉笑一边钻入夏妈妈的怀里。这时候夏鸿会张开大手把两个最爱的女人揽入怀中。

对于现在的夏妈妈来说，那几年是她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

然而一切幸福就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夏妈妈只记得那天夏鸿下班回来后就坐在沙发上沉思，不像平常那样屿女儿嬉闹玩耍。

晚上把女儿哄睡着后，夏妈妈终于开口了:“鸿，你怎么了？今天回来后我就发现你不太对劲啊。”

夏鸿沉默了几秒钟小声说道:“燕(夏妈妈的全名为邱燕)，我想要出去闯一闯。”

夏妈妈惊得坐了起来:“你都有女儿了，还要出去干嘛？在家里安安稳稳的不干吗？”

夏鸿叹了口气说道:“我就是想出去闯出一片天地，我还年轻还有机会，我要给你和女儿最好的生活！”

夏妈妈说道:“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的，你为什么非要改变呢。”

夏鸿继续说道:“你不懂，我心中一直有团火在烧。”

夏妈妈流起了眼泪，哭到:“我不让你走。”

夏鸿把头转过去想了想又转了过来，终于说道:“我和同学联系好了，他发现了商机，过几天我们就走了。”

“你要去哪儿啊！”夏妈妈擦着眼泪问道。

“大城市。北京，上海，广州都行。”夏鸿回答。

“能不能不走啊。”夏妈妈最后一次哀求道。

“不行。燕，你听我说，这是我的理想，我要让你们过上最好的生活，你应该支持我才对。”夏鸿坐起来激动地说。

“那我和小兮怎么办啊？”夏妈妈几乎妥协了。

“你在家好好照顾小兮，我每个月都会寄钱回来。”夏鸿说道。

“我怎么和小兮交代她爸爸去哪儿了呀。”夏妈妈感受到了绝望。

“我自己和女儿说。”夏鸿的话越来越少。

“睡吧，别吵醒了女儿。”夏鸿轻轻说道。

然而，那一夜，夏鸿和邱燕都没有睡着，他们背对着背睁着眼睛各有所想，他们从未觉得黑夜竟是如此的漫长。

后来的那一天的早上天灰蒙蒙的，夏鸿一身西装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消失在光亮得刺眼的走廊里。

只剩下弱小的邱燕抱着嚎啕大哭的女儿坐在地上流泪。

再后来，夏鸿回来过一次就又匆匆地走了。拥抱说完再见以后像是陌生人一样不回头地上路了。

再再后来，邱燕没有了夏鸿的消息，从此夏鸿了无音讯。邱燕也没有去找过夏鸿，她带着女儿夏小兮回了屿安老家，开了一家饭馆，她们娘俩相依为命。

夏小兮渐渐长大后明白了自己已经没有了父亲，终究在小伙伴们面前抬不起头来。

快乐活泼的夏小兮变得慢慢安静沉默起来，她拥有同龄人少有的努力和懂事。她总是沉浸在学习中，用优秀的成绩来回报母亲。

而夏妈妈并不想看到女儿这样的懂事和沉默。女儿越是这样她越是自责没有给女儿应有的快乐。

夏妈妈回忆这段往事泪水忍不住地往下流，她克制住自己擦干眼泪开始一天忙碌的生活。

这段回忆明明是快乐幸福的，却刺痛了她那柔软的内心。在回忆里哭泣，是对过去的不遗忘。

夏小兮骑车走在上学的路上脑海里还在想着刚才妈妈说的话。

她在心里想:“妈妈今天好不对劲啊，说了那么多奇怪的话。”

但是妈妈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些年来，夏小兮觉得自己并没有真的快乐过。她唯一的快乐就是每天下课后与妈妈聊天谈心或者是当考试成绩下来后妈妈难以掩饰的兴奋让她感到快乐。

她觉得自己是孤独的。除了妈妈以外，真的能与自己谈心的又有谁呢？

从小到大，对她知根知底的邻居家的男孩女孩们都会疏远她，因为她是她们口中“没有爸爸的孩子”，在学校只有少数的同学愿意和她玩，因为她是家长和老师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