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与林小乔在一起聊天时候的充实和开心，反倒怕了自己的再一次独处，就比如此时吧。

此时，从那小小又暖暖的咖啡屋里走了出来，与林小乔互道了再见，看着她开车走了之后，黄轩突然就有了一种空落落的难受。

按说这难受只是人类才有的体验，那是人世间俗人们的事，因为他们有心。难受从来都是与自己无关的，可这会偏偏就有了，并且还很强烈，这很令黄轩不解和奇怪。

黄轩先是在大街上溜溜达达的走着，可这溜溜达达却又是漫无目的的，是随机的。

在街上同样行走着的那些别的人，或是匆忙，或是闲散，但都是有个去处的，有个目地地。有的人是回家吃饭，有的人是约好了舞伴去跳那热烈奔放的广场舞，有的人是去赴约。

就比如说刚刚分手的林小乔吧，她就是去赴约吃饭的。

据请她的那个讨厌的女人说，他们要去吃的那饭叫做火锅。

火锅？什么味道？好吃吗？

这依然是黄轩不曾品味过的美味，就好比他喝过的下午的咖啡，昨夜的啤酒。

也怨不得有那么多的神家、仙家会贪恋上红尘，并在红尘里驻足，流连忘返。这红尘里的确又满是诱惑，大概这些诱惑里就包括了美食、美酒、风光、以及热闹。对了，这些可能就是大家所说的人情味吧。

另外，别忘了，红尘里还有爱情呢。

但是仙界也好，神界也罢，人情味却是没有的，爱情就更别提了。神界、仙界有的只是在各自地盘里的妄自尊大，故弄悬虚，和彼此间的冷漠、冷淡。这也不奇怪，因为原本大家就不是人。

在神界，在仙界，不是人可不是句骂人的话，而是事实。

黄轩在街上溜达了很久，一个小城都快让他转完了，却也没能找到个他所喜欢的去处。

黄轩原本是想去喝点酒的。想喝的自然是他所熟悉的千年以前的那酒，就比如说桃花坞里老旧酒馆中的“千年金莲醉”，那就很不错。

可问题是，那老旧酒馆居然会是林小乔的家。在那个家里居然还发生了那样多波折的故事，有着那么多的爱恨情仇，于是那酒再好，也只能是不去了。

在黄轩看来，那样故地的重游，一定是会有噩梦相随的，因为那死去的几个灵魂，都是有着各自的寃屈的，也都是渴望着被他人原谅和理解的。也就是说，那里是会闹鬼的。

黄轩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座小城里溜达了多久，但显然的，太阳公公已经下班了，月亮婆婆还正走在来值班的路上，天是那种麻麻亮，说黑不黑的样子，让人心烦。

可很快的，街边的路灯亮了起来，于是黄轩就看到了满城的璀璨。

这璀璨很好，因为这是与繁华、热烈、平安这样的词句联系在一起的，这证明了人类的进步，也证明了出人类对亮光的追求，已不再依赖月亮了。

“月亮婆婆要悲哀了，”黄轩想到：“和人类一样，因为月亮婆婆也有了失业的危机。”

该下岗的终是要下岗的，因为你没有了被利用的价值。没有了被利用的价值，那也就是说你已经无用了，你是个废物了。这看上去很是无情。

人类是这个样子的，实际上神界与仙界也是这样的，只不过人类不知道罢了。自打人类发明出了避雷针之后，自己的朋友雷神不就是个很好的下岗的例子？

就说不久前的一次偶遇吧，黄轩看到的那雷神，早已经没有了在大宋年间的神武和傲气。

大宋年间的雷神火气极大，动不动就颐指气使，火烧这个雷劈那个的。这会儿反倒是有了些羸弱，有了些营养不良，有了些看人眼色的低眉顺眼，他彻彻底底的潦倒了。

再去看了看他的那住所。

雷神庙都已经破败到了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属于彻底的危房，住在那里天天都要提心吊胆，也就更别提什么香火了。

可雷神对黄轩说自己这还算是好的，还有那风神、雨神的接济相助，日子还勉强能过的去，他让黄轩再去看看灶神，也就是那位灶王爷，说是就连腊月二十三，他升天去述职的日子，也混不到一块糖吃了，也就可想那平时的稀荒了。

尤其是那阎王爷，以前是何等的霸气，何等的不讲理。“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而现在，人类把那将死的病人，送到那重症监护室里，身上插上这样那样的管子，别说是五更了，十天半个月也是能留的。

虽说那人是半死不活的吧，可那心跳还在，牛头马面就是带他不走。说实话，阎王爷的权威早就被人类挑战的一踏糊涂了。

想到了雷神，以及雷神举出的灶王爷和阎王爷的这两个例子，黄轩伤感了。

但此时黄轩的伤感，倒不是为了雷神，更不是为了灶王爷和阎王爷，却是为了他自己。

过去总是在自责中渡过，自责自己的贪恋太多，耽误了大好前程，总是这样神不神仙不仙的活着。

但此时对于那理想中的大好前程，黄轩却又满是怀疑了。

是的，黄轩在修行，可人类也在修行呀。人类的不断进步，就是那修行后的结果，并且这结果还在延续。只有天知道还会延续到哪里。

人类已经有了克隆技术，有了换头术，这也就是说明，人类的有些能耐，已经是超过了神，赶过了仙的。那么自己的继续修行，或是因为继续修行而获得的那些个新的法术，能不能优越于人，造福于人，现在还真的是个疑问了。

若是不能造福于人，岂不也与那雷神一样，被边缘化到了一边，冷冷落落吗？那自己不也就没了用处了吗？

做出这样思考中的黄轩，已经不是在街上溜溜达达的了，而是漂浮了起来，漂浮在去桃花山他那仙洞的路上。这也是一次下意识的举动，因为黄轩不知道，除了那仙洞，他还能够去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