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再多添件衣裳吧。春虽至，可这风依旧大得紧，您可得多当心着些。”棠梨取了件织锦镶毛斗篷来，给梁滟穿戴整齐了才敢打开屋门。

梁滟迈出了门槛，深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想要净化肺里浑浊的药味儿。

心情许久没有这般舒畅了。她想。

躞蹀于徯径之上，辗转便至兰亭。风缓起，裙裾摇，兰亭佳人画中仙。

亭尖深沉得恰到好处的枣红与亭柱古老的墨绿相互映衬。亭旁绿树掩映，蜂歌蝶舞。

杜敏了结了纸上最后一字，搁了那细软的毛笔，稍抬凤眸凝睇亭中佳人，朱唇启，音提，“梁侍妾？”

梁滟听这声儿既熟悉却又十分陌生。她侧过身去，一眼便瞧见了在亭外写诗作画的杜敏，福了身，莞尔云，“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杜敏轻搭了宫娥手臂缓缓起身，凤眸含笑，“今儿怎得了空闲到本宫这兰亭来？前几日才听瑜儿说你咳疾复发，可好些了？”

“谢娘娘关怀，现愈矣。”梁滟先是扯了句客套话，又在纠结着杜敏的前半句话，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应道，“这......还请娘娘恕罪，妾不知这兰亭是......”她稍斜了眼睛，又忙接上话儿，“妾先前只闻这兰亭简洁古朴，鸟语花香。且宫中人人皆言兰亭之兰'婀娜花姿碧叶长，风来难隐谷中香'。妾这等俗人，只想着前来开开眼界，扰了娘娘清安，实是妾之过错。”

“俗人？气质如兰，与那群庸脂俗粉怎可互相比拟？莫不是嫌弃本宫眼拙？”杜敏轻弯了嘴角，笑意吟吟，半开玩笑地说着，却叫梁滟有几分不知所措。

“妾怎敢妄议娘娘的不是。”梁滟不安地掐紧了素帕，低垂着眼睛，不敢直视前方这个威叱六宫的女人。

“侍妾言重了。”杜敏用蓄着笑的眼睛看她，远山眉似那水墨轻烟，画意盎然，衬得星子瞳仁明亮如醉。墨绛红攒心牡丹吉服深浅重叠，繁复华丽的蹙金线长摆凤尾裙裾迤逦曳地，被周身多姿的兰花衬得妖娆。微风振箫音，“你......可曾读过什么书？”

“娘娘当真是抬举妾了，妾未曾读过什么书，略识几个大字儿。”梁滟心思缜密，慎思而后出言。

“女子无才便是德。”杜敏在后宫之中摸爬滚打多年，怎会看不出她的小心思？知其言语破绽却并不直言，“只是......前些日子沁心亭中闻侍妾即兴一诗，当真妙哉！”

梁滟微拢了拢被微风吹得有些散乱的发丝，掩去了面上尴尬之色，启檀口曰，“妾哪懂得什么诗词歌赋？不过略识音律。与娘娘您相比，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

杜敏见状，也不点破，二人心知肚明，心中有数便是了。

她唤宫女添了张椅子来，沏了茶水，示意梁滟坐下来，“本宫一生所喜为画，为兰，一生所痴便为画兰。本宫悉心照料了大半生的兰亭久未来客了，今日与侍妾兰亭相见，即是有缘。本宫闻侍妾亦喜兰，不如......你便替本宫瞧瞧这画有何不足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