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鹅卵石铺成的石径道上的滋味，他尝过一次。

　　那是他十三岁时，因为偷懒没有练功，反而跑到林中去捕鸟玩耍，被常雅兰抓了个现行。

　　回去后，常雅兰也不骂他，只是冷冷地指了指通向谷主住所的那条小石径，命他跪下去。

　　那一跪，痛得他几乎想跳起来逃跑。

　　可常雅兰依然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并吩咐掌刑部的一个弟子在旁监刑。

　　只要他腰腿稍微往下倾斜，没跪直，藤条就会毫不留情地抽打在后背上。

　　这平日就是跪在平地上，膝盖跪久了都会红肿发痛，何况是跪在鹅卵石上。常逐风只感到一阵阵钻心的疼自膝下源源不断地传入大脑，没一刻停歇。膝下疼痛难忍，身子又哪能时刻保持挺直，，他当时跪了两个时辰，身上至少挨了二十几下藤条。每一下都又重又狠，可以说是受了双重惩罚。

　　还好，朱紫盈已被人带往他的住处，没有直接看到他受罚的窘相。

　　常逐风抬眼望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常雅兰，低声恳求道：“谷主，能不能换个受罚的方式。”

　　“你想换哪样的？”

　　“你抽我一顿皮鞭吧！五十一百都行！”

　　“哼！看来跪在这石子上比挨鞭子还要更难捱啊！”

　　常逐风腿部悄悄挪了挪，这膝下从小腿到膝盖无一处不被石子硌得生疼。

　　“跪好了！被罚跪时谁允许你这么没规矩的？”

　　常逐风暗暗叹了口气，强迫自己把身子跪得笔直。

　　“三个时辰之后，自己到掌刑部领五十板子。”

　　“不是皮鞭吗？”

　　“皮鞭？抽哪呀？你这身上还有鞭子的落脚处吗？”

　　除去十八岁时挨的鞭刑所留下的伤疤，被周仲泽关在地牢时所受的鞭伤更是惨不忍睹。朱紫盈每次看到他遍体无法消除的那一道道旧伤痕，都忍不住难过得想流泪。

　　“挨鞭子后，翠姑还可以给我上上药，这板子打在屁股上，谁来帮我上药啊？”

　　“老娘亲自帮你上药。现在马上给我闭嘴！月清，你过来监刑，规矩照旧。”

　　常逐风望着匆匆离去的常雅兰，嘴角不觉微微上扬。

　　他跪了整整三个时辰，身上还是难以避免地挨了十几下藤条。

　　月清宣布时辰已到时，常逐风再也支持不住坐倒在石径上，整条小腿肿痛异常，膝盖处更是一片瘀黑甚至破了皮，血迹把裤子都粘住了。

　　他忍着钻心的痛，双手按在脚上自行推拿活血，否则待会连一步都别想走得动。

　　好不容易挪着步子走到掌刑部，月妲早已坐在里面等着他到来。

　　三指宽的红木板子，结结实实地在他臀部和大腿上拍了整整五十下。

　　常逐风感觉自己的下半截身子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他很努力地爬起来，想自己走回住处，却哪里还能走得动。

　　最后还是月妲扶着他，慢慢走了回去。

　　常雅兰说到做到，她让月妲把常逐风扶上床趴着躺下后，便示意她先离去。

　　看到他的裤子被板子打裂了好几道口子，上面沾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迹。常雅兰心里不觉有些刺痛，眼睛里像是骤然进了虫子。

　　她咬咬牙，狠着心地将他的裤子用剪子剪开，然后一把将粘在血肉上的破布扯了下来。

　　常逐风一声闷哼，痛得几乎要昏了过去。但他此刻心里却是欢畅的，从小到大，每次挨打过后，都是翠姑含着泪给他上药，常雅兰却连看都不看一眼。这一次，终于等到了娘亲亲自为他上药。即使疼得两眼发黑，他依然满心欢欣。

　　常雅兰脾气很火爆，上药时手劲却很轻柔，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对这个儿子这么狠心？打在儿身上，痛在娘心上！这一次，她算是彻底感受到了。

　　“这番重罚，长记性了没有？”

　　“长了。”

　　“你最好是给我好好记住了！”

　　“哪敢忘啊！”

　　“那姓朱的小姑娘，是不是就这样跟了你了？”

　　“……”

　　“怎么不回答？”

　　“怕答错了又再受罚！”

　　“哼！你倒是挺有先见之明。”

　　“我现在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痛，可不可以先记着？”

　　“不就是板子加上罚跪吗？哪里就能弄得浑身痛了？”

　　常雅兰说着，伸手在他背上重拍了一下。

　　常逐风倒抽一口冷气，冷汗顿时布满了额头。

　　“怎么回事？”月清明明向她报告只打了他十几藤条正规矩，应该不会造成多大的损伤。常雅兰将他的衣衫往上掀开，这后背赫然呈现出十几道新受的鞭伤，而这些鞭伤还来不及愈合又被那月清抽打的藤条鞭得再次裂开创口，以致渗出血来。

　　一滴、两滴、三滴……

　　常逐风难以置信地感受着滴落在后背上的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