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淑荷静静看着摇曳的烛火,想起许多旧事来:母亲笑着教自己读书,道‘燕燕归来迟,嫩柳已新枝。读书应趁早,年少当惜时。’
父亲看着自己写的字,摸着胡子满面笑容:“我家怜儿真是聪明。”
哥哥抱着自己去偷偷玩竹蜻蜓,结果弄脏了衣服,回来被爹娘骂时还冲自己做鬼脸。
…
然而此时都是一场梦了,旁边半夏已睡着了,轻轻替她盖了盖被子,下了床,悄悄去了书房,研了墨,铺上纸,悬腕写道:“黄粱梦中梦,难得一片情。
梦醒人未醒,却是独自行。
春花不欲赏,对镜懒梳妆。
愁来多少事,欲忘不能忘。”
写罢,自己又看了看,终是就着烛火燃了。看心事化作墨字,而墨字又燃成了灰,风一吹便轻飘飘落入空气里不见了,可愁绪仍旧一丝一缕缠着自己,绕着自己,却怎么也烧不掉、吹不散了…
次日清晨,众人都起了才看见淑荷黑着眼圈从楼上下来,带着困倦的笑意向大家打了招呼便回去补觉了。青衣倦怠着身子,却躺不住,于是在楼下守着。迎春半夏各忙各的了。
而苏紫则忐忐忑忑吃过早饭来道一言阁,敲开门,半夏一见是她,脸色立刻变的冰冷,嘲讽道:“不知苏姑娘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苏紫尴尬笑道:“我来找怜儿姐姐,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半夏笑容里充满不屑:“苏大小姐是来道歉的吗?”
苏紫点点头:“是!”
“如果苏小姐只是想求自己心安,那我家姑娘原谅你了;如果是真心实意道歉的话,就请拿出点诚意来。”半夏冷冷道。
苏紫不耻下问:“那怎么算有诚意?”
半夏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遍,直接把门‘垱’的一声关上了。
苏紫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知如何是好,便一直站着。
青衣在一楼的外廊上看的清楚,也不说声过问,只在心里默默想道:亏我家姑娘还为她差点连命丢掉,她倒好,动口又动手,伤人太甚!
半夏则忙着在楼后新建的小院子里打扫,顺便浇浇花,熬点药。到了中午把淑荷叫醒,灌了一肚子药后又沉沉睡了,苏紫依旧傻傻站着,旁边人来人往,她也纹丝不动,而楼里的人丝毫不以为意。
傍晚时分,苏家才有人把她叫走,而她走后淑荷才缓缓醒来,喝了点粥,把药吃了又去了楼上。青衣虽然心疼,却也无奈,自己进屋睡了。半夏又做了些宵夜在炉子上热着,边在旁边陪着她。
淑荷有丝不忍,要她早睡,而半夏又不听,两人争执之际,洛平来了,半夏这才进屋。
淑荷看他还是昨日的衣衫。只是脸色却难看了许多,轻轻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却被他握住了玉手,于是急急挣脱,小心翼翼道:“你没事吧?”
“王爷下令赐死蝶舞,你可满意了?”洛平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淑荷呼吸一滞,很快接过话来:“我哪有什么满不满意的。”说着起身到窗边呼吸下新鲜空气。
“你利用我!”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淑荷回过头,却一下撞进他的怀里,男子的手扳过自己的脸,使自己的眼睛直视着他。淑荷想要挣脱,却又被男子的另一只手钳住纤腰,语气微微有些恼怒:“二爷自重。”
“淑儿,你利用我。”语气里是满满的忧桑。
淑荷有丝不忍,道:“如果蝶舞不对我出手,我是没有机会的。”
“是啊,她若让你去见王爷,你便能得王爷青眼有加,离你想要的更进一步,是吗?”男子的呼吸声都能听的道,淑荷有丝不自在。
“可她偏偏要自己抢功,事后还推卸责任。我不曾想要她死,可她想让我死啊!”
“淑儿果然聪明,从一开始就料到一切,包括王爷和我的反应,真是聪慧呢。”男子在淑荷耳边低语。
“二爷过奖。”淑荷淡淡道。
洛平松开了捏着她脸的手,问道:“那你不如猜一下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淑荷摇了摇头:“猜不到。”
洛平瞬间出手点了她的穴道,然后拦腰抱起,直接下楼进了淑荷房间。
淑荷脸上一片震惊,却苦于发不出声来。洛平把她轻轻放在床上,然后关了门。
脚步越走越近,淑荷能听到自己胸膛里的心在扑通扑通的快速跳着。洛平俯身过来,手指划过她的额头、眼睛、唇,最后又描绘一遍脸型,才慢悠悠开口,笑道:“你现在怕吗?”
淑荷只觉得他摸过的地方都起了鸡皮疙瘩、汗毛直立,但眼神里却更多的是愤怒。
洛平坐起来,慢慢脱掉靴子,爬上床,然后笑着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似羽毛拂过一般,随后翻身入内,给两人盖了被子,自去睡了。
淑荷松了一口气,心道:好险,不过这穴位不久就能解开了吧。
果然过了三个时辰之后,淑荷发现自己能动了,于是翻身准备下床,谁知刚一动身形就被身边的男子搂在怀里,眼睛却看到了他那深陷的眼窝和黑眼圈,于是便不再动弹。
次日清晨,半夏推门进了,见两人同床共枕,忙又急急退了出去,然后一脸惊诧的站在门口,回想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可明明就是两个人啊,而且那个男的好像还有点眼熟,哦,还有,两人怎么好像还都穿着衣服?啊…怎么办?怎么办?我要不要进去?
淑荷听见开门声音的时候便已经醒了,却疑惑来人怎的又很快退出去了,然而一转头,一双桃花眼正含笑望着自己,立刻想起了昨晚的事,心道:冷静!不要让他看出破绽来。于是掀了被子,慢悠悠坐起,淡淡道:“二爷昨夜睡的可还安稳?”
洛平亦坐了起来,含笑道:“安稳舒服。”
淑荷扭过头了看他,冷冷道:“既然睡够了就走吧,我要换药了。”
洛平这才想起她身上的人,也不知昨夜伤到她没有,又见她神色不悦,于是便笑着下床穿鞋,然后笑道:“那我走了,你再睡会儿。”
淑荷一记冷眼扫过,洛平立刻惊鸟一般飞出窗子。半夏在门外听的仔细,便推门进来,笑道:“姑娘,二爷他…”
“他知道了,却不知王爷那里知不知道?”淑荷眉头微皱。
半夏才明白是哪件事,忙道:“二爷应该不会说吧?”
“最好是他讲,不然我们会有麻烦的。”
“为何?”
“若洛平讲出来,要比王爷自己猜到好的多。毕竟因为争风吃醋而误了大事,王爷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那二爷会讲吗?”半夏担忧道。
此时淑荷已然胸有成竹:“他会的!对他来说,君臣之义可在儿女情长之前。”
“这样的话,王爷不还是知道了?”半夏不解。
“可如果是洛平讲的,王爷知他忠义,便不会要了我的命。况且事情已然发生,我和一个已经不在的人谁轻谁重,他还是分得清的。不过…”说到这,淑荷停顿了一下。
“不过什么?”
“王爷他们以后让我知道的事情会更少,而且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再用我了!”淑荷叹了一口气道。
“的确,王爷肯定要略施惩罚的!姑娘不要忧心才是!”半夏劝慰道。
“算了,我且安心几日吧。”
“是。”半夏点点头,然后想起苏紫的事情来,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毕竟无理取闹、不识好歹之人还是少交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