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盛起，刮过遍地的落叶，落叶哗啦啦的在地上翻滚着，树林中亦悉悉索索的响起来。

我坐在马车上看着古浪闪电般朝土紫灵掠身而去，苍寒刀与长鞭相撞，发出叮当的声响，土紫灵手中一抖，长鞭瞬间改了方向缠绕上苍寒刀，古浪刀身微斜滑过长鞭，身体亦跟了过去，脚步快速疾驰，不管土紫灵是劈，撩，扫还是缠，他身形灵巧，一一避开，很快就近了土紫灵的身。

土紫灵一声冷笑：“你不觉得死在鞭子底下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吗？”她一手起势，我心下暗道不好，急忙高呼：“古浪，快躲开！”

这是噬身灵术，无论古浪武艺再高强，遇上灵术没有半分胜算，土紫灵终是从炎夏那里弄到了口诀。我想起那个水国宫女秀晚，她亦是被灵术所杀，世上会灵术之人，除了土紫灵，谁会冒然杀一个宫女。不过是那个宫女在宴会上对木青逸殷勤了一些，多看了他几眼，她就杀了秀晚来警告我，警告我不要肖想她的木青逸。

古浪速度很快，在未修习灵术的凡人中，我想天下也就水君挽能和他一较高下。今日见识了他的身手，我才想通难怪他能将水君挽重伤，难怪木青逸如此信任他，让他入金国潜伏在我身边，让他潜伏在土紫灵身边，让他去救金偃，让他守卫我。

土紫灵一招灵术却未得手，面上涌起恼意，手中长鞭未停凌厉的抖开，鞭尾再次朝着古浪扫了过来，

古浪将一把苍寒刀挥洒自如，无论土紫灵从哪里劈扫而来，他的刀都恰如其分的将其挡住。土紫灵怒意丛生，手中长鞭如蛇似水，流水无形，竟是带起凌厉的风气绕空而行。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一道风刮在我脸上生疼，我口中下意识的痛呼出声，我伸手一摸竟见了血，居然在我脸上割开了一个小口子。

我这一声，却让古浪分了神，他转头看到我脸上流出鲜血，平稳的身形竟然微微一晃。高手过招，分秒必争，他这一分心，高下立见，土紫灵见机将长鞭绕着苍寒刀，一绕之下竟然缠绕了三四圈。苍寒刀被死死缠住，一拉之下，古浪的身形只能跟着向前，土紫灵手中灵术再起，拍在古浪的胸前，古浪抬起左手微挡。土紫灵另一只手却突然松了长鞭，同样一招灵术正好拍在古浪胸前，古浪平静的眼睛睁圆。

“古浪……”即便我无法谅解他，此刻见他惨死在我面前，我心中无比愧疚，若不是我，他不会死，即便死，也不会这么容易。

“安安，你总该原谅我了吧？”他嗫嚅着叹息一声，高大的身体半跪在地上，头却费力的转过来看着我。从我们见面到现在，他从未称呼过我，他明明可以叫我公主，亦或叫我金国主，或者叫我仁医。他不愿意，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撑到这一刻，抵上自己的性命，唤我一声安安。

他如此待我，令我不惧生死，我下了马车，走到他身边，将他的头靠在我怀里，“古浪，我早就原谅你了，不然怎么会找你帮我，你和我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天，该知道的，我最是心软了。”

“安安，你要撑住，他会来救你的……我相信他……”他轻轻的在我耳边说完这句话，再无声息，一代武林盟主，被一国之君收为重用，即便是死他也该死得其所。不该，死得如此悄无声息，不值得，古浪，我不值得你如此待我。我曾经骂你，你的命不值钱，其实它是很值的，起码比我此刻的眼泪值钱多了。

土紫灵笑着看我半响，终是一声轻蔑：“英雄难过美人关，只不过一个一个看上的都是红颜祸水。”

“你不是想杀我吗，怎么不动手？”我怀抱着古浪，抬头望着她，她还在等什么？

土紫灵却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凌安安，你认识这个吧？”

我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手中的书，正是娘亲那本我看不懂的火族语，我听琉璃说过是用皇族秘语写的，常人根本看不懂。可土紫灵她抓了炎夏，还用我要挟于他，自是能懂了，只是炎夏也没有想过这本书有朝一日会落在土紫灵手里。这本书不是在木青逸手里吗，什么时候被土紫灵得到了？

“是不是很眼熟？这上面写满了火族的秘密，有灵术口诀，有火琅琅十二年照顾你起居的点点滴滴，有关于神女日常最忌讳什么，如何封住神女灵力，如何让神女失去灵力，你怕不怕？”

我有什么可怕的，那掌控世间的灵力本就让我惶恐，我的清白早已失去，不管是千万年前的神女失身于木国君，还是凌安安失身于二十一世纪，不过是失身而已，我并不怕。我只是有些恨，恨自己一步一步懦弱的走到今天，我明明有一手好牌，我却视而不见打的稀烂。

“呵呵，我也知道你不会害怕的，这些伤不到你，你不想知道我如何拿到这本书的吗？”土紫灵笑得无比得意，丧心病狂。

“难道你觉得我会信吗？”她想告诉我是木青逸给她的吗？鬼才会信这样的谎言。

“呵呵，你对他还挺有信心，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就是他亲手给我的，他明知道这上面有你致命的弱点，他还是亲手给我了。”

“那他肯定不知道你会火族秘语。”我斩钉截铁的戳破她，她表情微微僵了一下，没有想到我根本不受她的挑拨离间，“没有想到……一个两个都是痴情盲目……明知真相也要自欺欺人……我还以为世上也就我父皇是这样呢？”

我心下一窒，想起在土国的土云天，亦想起炎夏。古浪曾经说过炎夏死之前他去见过一面，所以木青逸应该是知道土紫灵会火族秘语的。可是我不会信的，木青逸，他这么爱我，不可能伤害我。自从娘亲的书落在他手上，以他的性格不择手段也会弄清楚里面写了什么。他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的弱点，他却没有选择将我除去，反而给了我土国那段甜蜜的爱恋。

土紫灵用力的捏住我的下颚，狠狠的盯着我的脸：“你知道我为什么恨你吗？”

“我和他自幼相识，我四岁半，他七岁半，可我们一眼就从对方眼中看清楚，我们是同类，是妖孽，我才是和他一样的人，我才是注定陪伴他身边的人。”

“十一年的执念，十一年的相知，就因为你的出现，没了，他为了你，差点就不娶我了，哈哈。”

“哈哈，那天晚上我看着他打道回木国的马车，我心里有多恨，可我只能面带微笑，故作大度。一面用昔日他许下的诺言逼迫他，一面告诉他我不介意他娶你，让他抱着一丝侥幸来迎娶我，我是不是很可怜？”

“这份可怜是不是你逼的？你是不是很可恨？”她嘲讽的笑着诉说，眼底一滴泪也没有，就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这些话她憋在心里很久了吧。

“对不起。”我终是将藏在心底的对不起说出口，我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她。是我遇到木青逸太晚了，我一直知道是我来得太晚，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对不起……”她突然狠狠扇了我一巴掌，我被她一掌用力拍到地上，连带着怀里古浪的尸体一起。

我将古浪平躺放好，伸手擦去嘴角的鲜血，对上她的眼睛：“是，我是对不起你，并不是你们结婚之前，你们还没有成亲。那个时候我爱他，他爱我，我们只是相遇晚了，我想争取我的感情，我并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我对不起你，是你们结婚之后和他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不该放任木青逸有接近我的机会。我应该灵力恢复的那一刻就毁了他和你，这是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她捂着嘴咯咯笑起来，妩媚妖娆，“照你这么说反而是我对不起你了？还要感谢你的不杀之恩？”

我针锋相对道：“难道不是吗？你说你的可怜是拜我所赐，追根究底，是你对自己不够狠。你明知道他不爱你，却没有选择一刀两断，没有狠心放手，反而将我们三人逼到今天这样的地步。而我明知道他爱我，我也深深爱着他，我还要忍痛成全你们，你知道这种成人之美的痛吗？我已经对自己够狠了，你凭什么恨我，我还对你抱有歉意。你扪心自问，你逼迫他娶你的那一刻，你对得起自己吗？对得起木青逸吗？你最该恨的人是你自己，从来不该是我。”

我第一次对着一个女人说这么多话，这些话同样藏在我的心底。我和木青逸深深相爱，不论是我们的身份，还是我们纠葛的恩怨，我都可以一笑泯然。唯独他的妻子，是我内心无法跨越的横沟。

“哈”土紫灵笑了一声，突然更加疯狂笑起来：“哈哈，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会说话，你不觉得可笑吗？”

她已经无可救药了，我后悔自己浪费这么多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