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以身作则聚人心
第十九章 以身作则聚人心

我迷茫地抱着稀少的粗布衣物与些许首饰,步入司正局。一路万树梨花,天地连成一片,司正宫苑肃穆,不得犯。

我搓了搓被冻得通红的手,眼尖见到迎面走来一个宫女,笨重的宫服把她裹得里三层外三层,走起路来的模样倒透着些可爱。

“你便是皇上新提拔上来的落初姑姑吧?”天实在冷,她呵出一口白气,又殷勤地接过我手中的衣物,道:“我叫南榭,姑姑可先跟我来,把这些冬衣都放一放,千万别给在外冻着了!”

我微晗首,便随她绕过司正大殿,朝偏殿方向走去。

木门被“咯吱”一声打开,我带着一身寒意踏进这间我日后将要长住的屋子。“姑姑,这便是您的屋子了,司正局的二三等宫女在北苑,一等宫女和司正的二位掌事姑姑的屋子都被分在南苑。”她边说着边整理屋子。

凉风传来淡淡檀木香,这是一间干净雅致的屋子,细细打量一番,五脏俱全,素白檀木屏风首先映入眼帘,白屏上绘着一片幽幽绿竹,明月林中照,清泉石上流,紫檀雕花床,上围鹅黄帐幔,幔下缀流苏。四方桌桌于木床之对面临轩窗,案上置有素白宣纸,小楷娟秀,仔细用指尖一抹,墨迹未干。

“这间屋子是以前副掌事杨姑姑的,杨姑姑得了病,先前倒也不碍事,前日却忽然暴毙,这屋子便空了下来,南榭是负司正局的一等女婢,被分来新上任的落姑姑一处,日后便跟在落姑姑身边了。”

“嗯。”我发出一个单音节,望向窗外,风雪吹落白梨瓣,在外头的院子里铺上薄薄的一层。

“姑姑,这是司正副掌事的所需穿着的衣物。”我接过她递给我的两件相同衣物,深蓝色的锦布,上面绣了青翠竹叶,我扶过,料子着实比寻常婢女的更加柔软,名字将欲脱口而出,而我却一时间给忘了。

二人沉默半晌,我倏地想起自己仿佛还未清楚这司正局的正主掌事姑姑,便询问她道:“这儿的正掌事姑姑如何?我初来乍到,不懂做姑姑要学习的规矩,日后还得多麻烦你提醒了,你如今知晓多少便讲多少吧!”

言毕,只见南榭脸上流露出些许惶恐神色,连忙道:“姑姑严重了,我们司正局的掌事姑姑,名唤念萱,乔氏,十八。”南榭脸上露出鄙夷神色,又道:“她本是先前进宫的一批秀女中一人,一品丞相乔胥最年轻嫡女,若不是为了博得皇上宠爱,也不会迁就着进宫当秀女。”

我找了处靠椅坐,听到此处,不禁生疑,便问道:“那她又如何机缘巧合之下成了司正局的掌事呢?”

南榭又对我细细说来:“仗着自己显赫的家室,联合了宫外面的乔丞相,为她自己求了个一官半职。这也是她来到司正局不久,便当上了正掌事姑姑的原因。可乔氏天生愚笨,在乔府被养得珠圆玉润,十指不沾阳春水,局里大小事物几乎都是杨姑姑在打点,而杨姑姑也因此累坏了身子,染了恶疾。”

“也就是说,这昭宫里至今腐败至极。”我饮了口茶,看向南榭,顿了顿:“看来,必须要好好整顿整顿这里的风气了。先带我去司正局的案牍库看看吧。”

南榭笑着回应,道:“姑姑无需太过操心局里事务,像这些整理案牍,打扫院子等等的小事还是让下人去做吧,落姑姑大可放心。”

思虑良久,我摇摇头:“不,不行,我得亲自去,你既说这乔姑姑空有职务在身,却未尽其力,司正局的下人自然也就应付了事,所以,日后便由我来监视你们,对了,你再叫上几个做事手脚麻利的宫女,随我们同去。”我饮了口茶,又道:“天太冷,这茶都凉了,也该换一杯了。”

……

雪已停,冬日的太阳洒落零碎的金子,前往案牍库的路上,我与南榭等人一路无话。南榭一直跟在我身后,保持了一成不变的距离。

起先我便生疑,南榭从我到司正局起始,虽生得乖巧,却也未免太伶俐了些,方才我又故意言自己要整顿案牍库,她又推三阻四,故意不让我接近,可想,这案牍库里莫非藏了她想掩埋的秘密?

踏过十里长廊,这案牍库的大门紧紧闭锁,青灰色瓦片与地上的白雪相互映衬,一路十来个宫女走过去,在雪堆积成的毯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

我刚欲伸手打开库门的锁,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暗里用眼角余光窥视南榭,却发觉她定定地站在那儿,静如止水。

足足有我三倍身长的门被我使足了劲儿给推开,迎面拂来轻风吹散额前发。夹带书卷冷墨香。

即便我叫人一路上点烛,库里却还是昏暗无比,可案牍库从不轻易敞门,叫过路的宫人见了可不妙,只好在进去之后立刻把门关上。端开的锁还挂在门外,铜制的钥匙被我紧紧握在手心,不知怎的,竟出了一手的冷汗。

宫女的脚步轻悄悄的,似踩在棉花上,四周寂静无声。

整个案牍库占司正局的大半,内饰简单,多的是高耸的书架,每一格全摆放着各色各样的案牍,也留了一定的空隙,以便日后再有案牍存放。七七四十九排书架紧密排列,呈条状分布充实。因许久无人整理,手抚过,指上竟沾染薄灰,呈现铅灰色。

一个小宫女用手轻轻触碰了架子,又嫌弃地把那只手使劲往旧宫服上擦:“啧啧,真脏!姑姑,这案牍库里有七七四十九排架子,排排近二十尺高,这要是整理起来的话……”

我笑而不语,倒是南榭站出来发话:“大胆奴婢,姑姑都还没嫌弃,你身为一个二等宫女,平日里便是这样干活的吗?!”

那个被南榭斥责的宫女闭了嘴,悻悻然走到一旁,还嘴的声音轻如蚊子叫:“哼,她是不嫌弃,她只管在一旁干坐着动几下嘴皮子,脏活儿累活都轮到我们这些宫女干了。”

这话,一字不差入我耳。

早些年曦阁的瑛姐训练我,曾给我服用了一种药名唤红叶,那药服下后的五官会比常人更为灵敏,且身体会散发出特有的异味,只是香臭因人而异。这是药三分毒,若我还有机会活到下半辈子,便会起了副作用,五感尽失,可人活着,总得先顾得了眼下,我虽懂得这毒药的害处,可也没有多想便服下了它。

南榭刚欲伸手掌掴那个满口怨言的宫女,看来她也听见了方才这番话。我情急之下上前把她拦了下来,道:“我与你们一起干活。”

言毕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一旁拿起破布浸湿,径直走到第一排架子前擦拭。

“姑姑……”南榭喃喃道。

“既然连落姑姑都不嫌脏乱,我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干活吧!”一个宫女站出来道。

“是啊,落姑姑都以身作则了。”

“看来司正局将来会有改变了呢!”

宫女们纷纷拿起粗布,津了木桶里的水,拧干擦拭。

看着她们奋力干活,不知怎的,我感到十分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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