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未卜先知，我绝对不会在姜氏兄妹舍前像个窝囊废似的昏倒。

士兵头领从剑鞘中抽出一把还血迹斑斑的剑，朝着姜烨刺去:“你们去擒那逃离的公主，我先解决这个难缠的臭小子!”

姜烨一把拾起在一旁静躺着的打猎时用来防身的刀抵在面前。

那泛着腥臭的剑锋仅离他一尺，并且更进一步地向他充满光亮的眼睛一寸、两寸地移动着。

他吃力地喘着粗气，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对姜蓉喊。

“你们赶快跑！我撑不住多久的，快走啊！”

姜蓉吓得一把抓起我的手往后门冲去。

后门之外还是一如既往的密林，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明媚地洒下斑驳光影。

姜蓉拽着我的手腕慌忙地穿行在密林中。她的手拽得我手生疼，却仍是在微微发抖轻颤。姜蓉不像姜烨在打猎时便熟悉了地形地貌，她一介女流，不会习武，也不识字，只能带着我在密林从中毫无目的地像无头之鸟般瞎转。

时隔八年，就算再熟悉这儿的环境，我也是许多年没有来到这样荒僻的山林了，况且当年我只记得我在山顶上习武，除了仅几次帮师傅师兄采草药便未曾下山来过。

后面的追兵发疯了似的穷追不舍，如今看来我的身价已经增加了不少，这可真是不妙。

直到姜蓉与我跑到悬崖边上，我才知晓这一次我将要做一个十分大胆的决断——上去与其拼命，或是跳崖，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

那士兵头领猥琐地笑着，挥起手心里的刀，和他的几个兄弟朝着我们逼近。

若我没看错的话，他手中握着的，是姜烨的刀。听说姜烨日日磨刀，磨得好不锋利。

那刀我既认得，那么姜蓉作为姜烨血浓于水的亲妹妹，自然比我要熟悉它。

姜蓉在看到刀的那一刻，原本紧紧握住的，突然便放松了她的手，整个人瘫软着蹲了下去，嘴里还止不住地念着:“哥哥……哥哥……”

刀闪着骇人的寒光将要落下，我连忙抓起姜蓉躲开。

“你放手！都是你，全都是你这个克星！要不是你，哥哥就不会死！”她挣扎着意图甩开我的手，可惜被我抓得太紧，未能得逞。

但我拽着她实在躲闪不及，只好就此放手。可不争气的，我一放手她便跌跌撞撞地摔倒在崖边，将要坠落。

我一记重拳下去，那五人的士兵们已经被我击退了士兵头领和另外一个士兵，我抢过那奄奄一息的头领手中的刀，与剩下那三人对恃。方才已经消耗了我过多的体力，且又带动了我的伤口，如今我与姜蓉已是苟延残喘。

“姐姐……救我……”我恍然听见姜蓉在唤我。我连忙奔到崖边，才发现她已经坠下悬崖，双手死死抓住悬崖边的粗藤条。

“姐姐……我要死了……快救救我！”她祈求着对我说，声音因过度惊吓与悲伤而断断续续。

我安慰她说:“在坚持会儿，等姐姐解决了那几个，再救你！”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发挥全部的力量解决那些人。

当初我一人自深宫一路杀伐，想必就是那种豁出性命的力量。

他们的剑撕破我的衣袖，擦过我的手臂留下一道道新伤痕。我自一个兵的上方灵巧地翻过，把刀顺势捅入他的身后。又使腿扫过另俩人的头部。我抽出插在士兵背部的刀，给他们胸前补了几下，很快，他们就怕在地上不动弹了。

害我的，都得死。

我回过神来，赶紧放下刀奔到悬崖边上伸手去拉姜蓉。

这孩子死死拽着我，也不晓得她从小吃的什么，竟如此重。

“姐姐，我快撑不住了……”她的声音细小，却足够我听见。

“别怕，姐姐一定会救你上来！”我尽量把语气放柔和，说些安慰她的话。

快了，我使出吃奶的劲儿，终于将要把她拉上来。

突然我发觉身后一凉，剑已经刺入我的肚子。而后又被人重重一推，连带着姜蓉一齐跌落悬崖。

坠崖的那一刻，我看见那是之前还未被我彻底打死的士兵头领，他脸上猖狂又得意忘形的样子。

难道这就是我的命？

是昭国的命？

……

幼时总会思考一个问题，人活着，从生迈向死的过程中，究竟为了什么。

有的人活着，为了荣华富贵，或是统领大权。

那我呢？又是为何而活？为谁而活？

我不知道。

贵族的孩子自娘胎生下来便是为人利用的棋子，即使这样，许多人还是想要当贵族。

那么，

亡国的贵族呢？是否也有人憧憬？

不可能吧，因为他们已经不足以成为一枚棋子。

是一枚卑贱如泥的弃子，他们已经没有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了。

然，若老天还让我活着，我一定要报仇。

让那些杀光我家人的人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