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拜师
第三十六章 拜师

第三十六章 拜 师

清早,周允贤将熬好的粥一碗碗地端到长桌上时,诸位戏子们低头看了一眼,皆叹息摇头,却又不好说她什么。

可王道岭就不一样了,看了一眼摆在,面前的粥,激动地从长凳上跳起身,伸出食指点了下粥碗,转身,狠狠地戳了下周允贤的额角,一点面子也不讲地直接将丑话撩给了她;“蠢丫头,会不会熬粥啊,会不会熬粥?”

“你瞧瞧,这叫粥吗啊,亏得你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杏林世家的小姐,从小就学了医,救过人呢!竟连粥都不会熬!吹牛吧!”

他眼睛睁得铜铃似得,顶牛似得瞪着周允贤,一脸的鄙夷嫌弃。他转脸对邹叶云道:“去,你再重新给大家熬粥去!”复又转头,瞬了一脸懵懂的周允贤,嘴里嘟囔了一句:“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浪费我的时间!”

说罢,冷哼了声儿,转身欲走却被周允贤喊住了。她雏巴着脸,可怜兮兮地问道:“道长,允贤冒昧地问一句,这熬粥与行医有何关系?世上之人除了幼童外,又有谁不会熬粥?难道,会熬粥的人,都懂得医术?”

听得这一问,王道岭不禁顿住了脚步,扭过脑袋瞅了周允贤一眼,皱着鼻子,咧嘴“嗛”了声儿,扬起脑袋大声道:“天下的人没几个会熬粥的!”

周允贤老老实实得摇了摇头,诚恳地道了声儿“不懂!”

“这么跟你说罢!熬粥呢,也是一门学问。就算是最普通的白米粥也是可以作为药膳使用的! 明白了吗?”甩下这么一句话后,王道岭转身扬长而去,徒留周允贤站在那里细细琢磨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尤其是他提到的药膳!

以前,她可从未想过,一碗白米粥还可以治病。却知晓得饿极了的人万不可大鱼大肉解决,须得白米粥一碗,先让脾胃循序渐进地接受食物。

与祖母,师傅学医时,怎么就没有听说过,白米粥可以治病呢?是师傅和祖母不懂得药膳,还是没有来得及给我传授,抑或是祖母和师傅主攻临床,与药膳这方面没涉及过?可也不对啊,不论是在美璘姐姐家,还是在自己家里,只有过年才吃点肥甘厚味,平日都是素食为主。用祖母的话来说,素食利于养生,肉食容易生痰湿脾,不宜多吃。这不也是临床之外的养生学?

唉,无论怎样,这都是让我的医术,有所进益的好机会。

如有可能,我得想法让王道岭收我为徒,手把手地教我如何制作药膳,领悟药膳对于病人病情的调理真谛须是正经!

神思远游时,耳畔不期地传入邹叶云的话语:“允贤,王道岭就这臭脾气,也不是有心让你当众过不去,你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她这句倒说得周允贤心底只想笑,臭脾气,嘴硬心软…

嗯,倒是和某人挺像的!

想起心里的那个人,周允贤不禁叹息了声儿,逃是逃出来了,不必担心被父亲逼婚。但,西樵镇距离京城千里迢迢,还能再见到祁镇吗?如果,祁镇以为我真的投河死了,他该有多伤心难过啊!希望,他能知道我还活着。

唉,先不想这些了。还是想一想当下该如何说动脾气古怪的王道岭吧!

想到这里,周允贤笑地无所谓地道了句:“我怎么会和他计较呢?”撒目而去,见戏子们碗里的粥里,加了几根白玉般的山药段儿。

山药,利湿之物。是既可以做菜品,又可以入药治病。

这大概就是药食同源吧!

想到这里,周允贤一把拉住将要去端菜的邹叶云道:“叶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什么?”挑起漂亮的细眉,邹叶云疑惑得看着她问道。

“你,你应该和道长很熟了吧!你能不能,帮我和道长说一声儿,请他收我为徒,教我学习食疗,做药膳?”

谁知,听了这话后,邹叶云一盆子冷水毫不客气地,浇到了她的头上:“我劝你啊,还是趁早歇了这个念头!王道岭一般不收徒!他这人脾气古怪,刚你不也领教了吗?以前也有人找他学习医术。他呢,不教人家倒也罢了,竟还设计出千奇百怪的馊主意刁难人家,把所有来找他学医的人都吓跑了。”

周允贤“嗤”地一笑。垂眸看了一眼面前的山药白米粥,掀起眼皮儿,疑惑中透着不甘心地问道:“那你怎么会做这些药膳呢?是他教的吗?”

“是他让我这么做的,给了个菜单而已。我也是做了百八十次,才有一次让他满意的。为熬山药白米粥,我这几年不知挨了他多少次数落呢!”

提到王道岭的那副怪脾气,以及这些年对她的挑剔和数落,邹叶云就满心的委屈,她也说不上自己这是怎么了。

周允贤却暗暗一笑,看来叶云是喜欢上了王道岭。

瞧瞧她这模样,真与初识郑齐后的我一模一样呢!可是,青松怎么办呢?这一个月相处下来,不难看出刘青松是打心底喜欢叶云的。反倒是王道岭像是根本不领叶云的情似得。叶云芳心错付,将来必然会后悔的。

作为朋友,周允贤实在不忍心邹叶云就终身大事上认死理,吃大亏。

然而,此时的她,想的更多的却是通过叶云,征得王道岭的同意收她为徒,教授她食疗之法,向王道岭学习制作药膳,增进自己的医术。她心思一动,笑着对邹叶云说,“那你就将他给你的菜谱给我抄一份吧!”

“你真的不怕他…”似是被周允贤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性子怔住了,邹叶云愣愣地睁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儿,实在难以理解一个官家小姐,既不喜女红又对琴棋书画毫无兴趣,却对医药如此上心。竟为了学医,甘愿忍受常人都无法忍受的“屈辱”。唉,或许她也就是试一试罢了。就不信,她再遭遇几次王道岭那怪脾气的数落,还能不放弃?

给就给了吧,让她试一试,撞了南墙也就回头了。

再说,允贤与自己也算是朋友了,不论别的,就这交情而言也不该拒绝她。想到这里,她终是答应地道了声儿“好!”

周允贤一脸地感激,咧嘴笑道:“太谢谢你了叶云。”

“快吃吧,放凉了可就不好了。”邹叶云一笑,提醒过后,便转身端菜去了。周允贤甫坐在了长凳上,与一众戏子一起用早饭。

一顿刷锅洗碗,忙完之后,邹叶云遂将菜谱给了周允贤。

吃过早餐,戏子们开始在院子里练功,压腿的压腿,提枪的提枪,调嗓子的调嗓子,咿咿呀呀地唱着戏文,对着台词。

周允贤呢,则拿着邹叶云给她的菜谱,回到自己屋子里研究。不到半刻功夫,她便想到了一个,让王道岭不得不收她为徒的妙计。

中午的膳食,是周允贤亲自下厨为大家做的。为了抛砖引玉,她故意将菜单上的食材打乱了,配成了新的菜肴。

不以养生为要,单从味道上品味,倒也另有一番风格。

大家吃得也连连叫好,皆言周允贤心灵手巧。唯有王道岭,从坐在桌前吃饭起就紧紧皱着眉头,吃得有一口没一口的,味同爵蜡般。

扭过头,王道岭的一举一动,尽收周允贤眼底。

她暗暗发笑,故意喊了声儿:“师傅!”王道岭机械般地“诶”了声儿,转动着他圆滚滚的脑袋,左右查看,话语轻快地问道:“谁在喊我?”

周允贤得计,见王道岭那副摆动脑袋找声音来源的样子,差点儿没笑得趴在桌子上。她强忍着想要大笑一场的欲望,憋红了脸,明知故问道:“是我,师傅!我想问问您,午饭,师傅用得可称心?”

王道岭猛地转头,在看清了周允贤努力遮掩下,依然一眼就能看出得意的表情后,晃然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就上了这丫头的当,着了她的道儿。

竟然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随意收徒。还是个小丫头片子!

这让他王道岭,以后在江湖上还怎么混?真是越想越窝火儿。他恼羞成怒地晃了晃脑袋,爆出一句:“称心你个头啊!”

一句爆粗,倒把大家都给逗笑了。王道岭气得脸红脖子粗,使劲儿将手里的筷子“啪”地掷在了桌子上,懊恼地甩着头,愤愤然地离开了饭桌。

见她已丢下了筷子追了出去,邹叶云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实在难以理解,周允贤为何要放下官家小姐的自尊,非要学那医婆药婆擅长的东西。那些给人看病的女人,都是受人鄙夷的啊!

再说王道岭,被周允贤恼得一气之下,脚步飞快地往后院而去。

走到半路,似是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自己,回过头见到的人,却是周允贤,不禁心火突突直冒,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跟着我干嘛?我去厕所,你也跟着?没羞没臊的!哪像个大家闺秀,怪不得喜欢做那药婆医婆的勾当!”

“师傅,我…”一句话没说完,王道岭便伸出手推到她面前道:“打住!什么师傅,我什么时候收过徒弟啊?你还嫌我不够在那些戏子跟前丢人?去去去,别跟着我,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么跟着我去厕所,算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只是想…”

又是一句话没有说完,话语权就被王道岭抢了去,拒绝地干干脆脆,毫无回旋的余地。他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你想什么!你啊,趁早歇了这个念头!男人我都不收,还收你个丫头片子!”他竟挥动双手,轰赶她。

被他轰赶地,周允贤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着,却始终不忘自己的目的:“我只是想问您,午饭吃得是否合胃口?”

王道岭朝土坷垃地上“呸”了一口,毫不客气地说道:“难吃死了,跟喂猪的一样,吃得没把我恶心得要吐了。行了,你知道了吧。赶紧滚回去!”

“喂猪?”两个字,周允贤不禁“嗤”地一笑,故意激将他道:“既然您说我做的那么恶心,为啥不教我怎么做药膳呢?”

“早上您也说了,我一个行医之人,竟然连药膳为何物都不知道,更不会烹制,那么以后,万一若我碰到必须要用药膳治疗的病症,我该如何是好?”

“前日里在车上,听叶云说起自己的身世时,我就觉得道长您是个心眼极好的人。现在又救了我,如何忍心看我难堪?”

“你,你这丫头,你…”王道岭恨得牙痒痒的,脸红脖子粗地喘着粗气,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盯着周允贤,前胸犹如连绵的山峰般起伏着。他拿这个丫头没辙了。自他行走江湖以来也有二十余年了,还真没见过她这样的。

抛砖引玉不管用了,现在开始将他的军了!

王道岭懊恼地跺了下脚,不!决不能就这么轻易让这丫头过关,我得好好地刁难刁难她,让她知难而退!嗯,想个什么办法呢?扬着下颌,王道岭侧过头,看也不看周允贤,只抬手黏着山羊须,眯缝着双眼想坏主意。

忽的,他眼前一亮,计上心来,“道骨仙风”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得意之色。他轻咳了声儿,转过脸打着官腔说道:“既然如此,你明天一早就去后山给我抓只熊,并且杀了它,完整地取出他的胆囊。你能做到吗?”

“熊胆?”周允贤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形,腔子里的心都雏巴在了一起。叶云果然所言不虚。这王道岭为了拒绝收徒,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别说她一个姑娘家,无法与吃人的黑熊搏斗了。就是黑熊的影子,她也无法找到,上哪去杀熊取胆?黑熊只有辽东,四川和云贵等才有啊!

她面色肃然地看着王道岭,一字一句地说道:“对不起道长,江南的山中可没有黑熊!再说了,取熊胆都是在冬天。就算有黑熊,别说我一个姑娘家,就是身强力壮的爷们儿,谁有胆子在黑熊清醒时与熊谋胆?”

王道岭横了她一眼,皱着鼻子冷哼,知道这小丫头不好糊弄,只得另外谋个主意刁难她了。是以,他摇头晃脑地道:“就知道你不敢!既然,黑熊抓不到,那么蛇呢?毒蛇,你敢给我逮上一箩筐吗?”

没想到,周允贤毫无惧色,半分犹豫没有地说了句:“好!”

“先别吹牛!我话还没有说完呢!”王道岭不甘心地扬起下颌,一脸得意地斜睨着周允贤,拖着尾音,说着地道的江苏话道:“要活的毒蛇,个顶个儿的毒。而且,你上山的时候,不许选在白天,不许带雄黄和木槿皮!”

“好!我答应你!若我给您抓到一箩筐的毒蛇,你就同意收我为徒!”一句话说的极为自信。然,听在王道岭的耳中却像是在吹牛皮。他冷笑,嘿嘿,倒要看看,这小丫头片子有多大的能耐,竟有胆子不带雄黄黑夜里抓蛇!

戌时末,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吃过晚饭,周允贤便背起了箩筐,拿了专门抓蛇的铁钩子准备出发,去镇子后面的凤凰山,完成王道岭交给她的任务。正欲出门,迎面便遇见了端着装满衣服的木盆儿,左手拿着捣衣杖的邹叶云。

见周允贤这幅样子,邹叶云问也不问,直接说了这么一句:“他这次是不是又要让你去山林里抓毒蛇了吧!还嘱咐你说,不许带雄黄,木槿皮?”

周允贤好奇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邹叶云冷笑了声道:“他惯用的伎俩,除了你,戏班子里谁不知道?抓熊取胆,黑夜入山带毒蛇,还不让不带雄黄,与虎谋皮,不许带伤…”

“呵,也就他老不死的想得出来!”转而,她苦口婆心地劝道“别去!凭着他不要你罢了!你一个姑娘家哪能黑灯瞎火地去山里逮蛇?带了雄黄都够悬的,更何况…允贤,太危险了,我看你还是别去了!”

周允贤却摇摇头,手搭在邹叶云的肩上,轻轻安抚她道:“不,既然答应了道长,就该言而有信,言出必果!叶云,你就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言毕,人就已经越过了邹叶云,往大门外走去。

“你,允贤,允贤你,你怎么…”邹叶云懊恼地“嗨呀”了声儿,也顾不得晒衣服,放下木盆,气鼓鼓地往王道岭的住处走去。一面走一面骂着:“老不死的,怎么这种缺德事都做得出来,真是的!还有允贤!真不知这一老一小到底是怎么了,脾气一个比一个倔,一个比一个…”

谁知,待她推开王道岭的寝室时,却不见他。邹叶云又里里外外,又喊又叫找了个遍,楞是没有找到王道岭的人影。她抓狂了,这人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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