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李泽毓强忍着内心尖锐的疼痛，眼神又转向默默在一旁注视着这一切的阎帝，“是因为他吗？珠儿，你们是什么时候的事？”

“泽毓，这都不重要了。”曼珠努力让自己显得很平淡，“我是一定要和他走的。”

“珠儿！”李泽毓步履有些虚浮，忙上前拽住她的手腕，声音中满是低低的哀求，“你能为了我留下来吗？不要和他走……珠儿……”

曼珠身子一怔，泽毓这是在挽留她、哀求她？怎么会，他如此高傲的一个人……

她就算装得再冷漠，此时也无法继续下一步了，甚至，身子都无法动弹一下，手也像是被法术定住了一般完全没了任何知觉，李泽毓这么骄傲的人怎么能，怎么能……低声下气地哀求她？

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一个尖利的女子声音打破了这个僵局，南湘好似疯了一样地往曼珠冲过去，手中还举着那个早已没有了踪迹的黑色石头：“妖女！现出原形吧！”

就像十几日前一样，南湘将黑石向地上狠狠一砸，黑石顿时俱裂，一股浓浓的灰黑幽冥气瞬间笼罩住了未及时躲开的曼珠。

泽毓大惊，下意识松开了曼珠的手腕，接着就只看见一团蒙蒙黑雾，曼珠的身影就像是被吞没了。

阎帝见状，立马飞入幽冥聚气中，从内向外打散煞气，抱着已经昏迷的曼珠冲出了汹涌流淌的幽冥聚气。

李泽毓亲眼看见了曼珠在这段时间内的生理变化，那个被身着墨色衣袍的男子救出来的不是他日日夜夜都深爱的曼珠，而是一个怪物。

额间盛放妖艳如业火的曼珠沙华与眼角的血魔纹交缠相错，樱唇发乌，指甲奇长，乱发飞散，周身还弥漫旋绕着团团乌气，你说她不是妖物，想必是没有人会相信。

只可惜，李泽毓当时还不是陆压道君，他只是个凡人，和所有普通的凡人一样对所谓的妖物深恶痛疾，因为这天下长期的乱战不断，以至于陷入浩劫，都与那些妖魔鬼怪绝对是脱不了关系的。

珠儿原来真的是妖物……

算算时间，两人也到了知天命的年龄了，他之前还一直奇怪，为何曼珠多年来，容貌并未有一分改变，起初他当是她以前也算是陪他修炼，大概也是练出了名堂，他能容颜不变，她自然也是能永葆容颜，他还戏当这是——夫唱妇随。

可其实，就算曼珠不随他一同修炼，容颜也不会有丝毫改变，因为她本就不是人。

李泽毓眼神紧紧地盯着在半空中的两人，她是妖，那他呢，也是妖吧，人妖殊途，所以她才要和他一同离开他的身边吗，她是嫌他年龄太大，就快要死了，所以先飞吗？

珠儿，你终究还是要丢弃我啊，就像当初的母妃……

楚越单手抱着曼珠，瞟了一眼一脸震惊和失望的李泽毓，顿时明白了，这一世，曼珠便是属于陆压圣仙的劫数。

不再看呆愣在地上的李泽毓，楚越带着曼珠逐渐消失在余留的蒙蒙淡雾之中。

之前被黑气冲撞在地的南湘挣扎着爬向还在发愣的李泽毓，她的双手死死地拽着他几乎垂地的衣袍，咬牙切齿地说：“泽毓，她是妖，是妖，会害死你的！她现出原形了，你看见了吗？她现出原形了！”

李泽毓则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一般，肉身愣是傻在了原地，连南湘即将要将他的衣袍抓破，他都没有任何反应，脑子里反复地浮现着刚才发生的一幕幕。

珠儿，你这次是真的彻底地离开我了……

夫人，你为什么要骗我？

从前，你扮作男子，让我一直当你是兄长，却让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你到底知不知道，那段时间我有多煎熬……

但我最终还是决定同你成亲，因为我离不开你，我好怕那天我醒来时再也看不见你了。

你还记得吗？成亲那夜，你答应过我此生再不会欺瞒我，我们之间无论何时一定会坦诚相见。

你还记得吗？那时，你垂首低眉，请求我原谅你……

我最终还是原谅你了，也相信你从此之后不会再欺瞒我一二。

如今，你还记得你当初的承诺吗？

我相信了你，可原来，我从一个骗局走向了另一个更大的骗局……

也许，从头至尾都只是个骗局，我一直就生活在这个骗局里。

五十年前，你第一次见我，就亲切异常，令我倍感温暖……可能，那也是这个骗局里面的一环吧，你接近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回忆起来，你也就偶尔谆谆教导要我修习仙术，苦口婆心半晌，看我不愿，你就会生气。

是为了诱我成仙？

那你的目的应该是还未达到吧。

不过你既然是妖，为何要诱我成仙——珠儿，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次，你就这样地离了我而去，至今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这回，你要我如何能够原谅你……

用力地甩开南湘，李泽毓缓慢地向院门外踱去。

珠儿，这是你的选择，我拦不住你，但我这次也绝不会再原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