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轮回
123 轮回

陷落的清霜城是一口巨大的锅,半月湖是巨锅里翻滚的水,此刻楚源联军驻扎在城周围,燃起篝火,仿佛在烹煮着一城的百姓。

清霜的军队基本已经覆灭,唯一逃出的残部就是风雨默小白等人,而他们的亲人更多的是被困在了那口巨锅中饱受煎熬,生死未卜。

清霜城的三大学院成了最后的避难所,楚源联军逼近时清霜城的陨落已经注定,城里的人逃与留都成了煎熬。

若是逃吧,铁骑就在城边,即使出了城,也难免死于铁骑下。若是留下吧,在城陷落后,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更多人没有选择的权利,乱世中,许多东西变得脆弱,所以这些年,年轻的夫妻很少再肯要孩子,因为多数人都知道,一个个强壮的生命都随时可能会消失在乱世的烽烟中,与其让孩子出生就经历逃亡辗转,颠沛流离的生活,那还不如待乱世结束后,再考虑生儿育女之事。所以战乱时,高的死亡率加上极低的出生率,人口锐减是注定的事。

随风雨默护送晓雪姐妹离开后,残军部在皓天城郊被枭骑将军金矢救下,总算脱离了险境,随后进了城。

再次回到京都,小白心情沉郁悲怆。爹娘和柳絮儿都留在了清霜城,小白不可能同时带他们离开,他唯一能做的是将他们托付给了月风学院,道一心老师和老院长道风是他值得相信的人。

事实也的确如此,极度自负的楚天歌在斗剑败给道风后,遵守了承诺,没有伤害月风弟子。有时胜负与生死都变的很微妙。就像当时道风如果和几位导师联手,很有可能杀掉楚天歌,不过他们知道这样的后果很严重,反而更会激起楚源联军的疯狂报复,所以道风选择相信楚天歌还没失去剑客的良知,楚天歌也的确没在清霜做出过分的行为。当然或许这与叶少原夫妇留下稳定局面,有着很大的关系。

进城的一行人不多,一路冲破围杀,死伤过半,风雨默带着的是虚小寒和年幼的儿子风青云,遗憾的是老爵爷风烟年老行动不便,自己选择留在了清霜城,并告诉雨默放心的走,以后定有复城之日。

剩下的便是简小聪,彭戈,韦离的残部几十人,能存活下来的,也是精英了。还有便是小白与城主护卫队带出的叶家三姐妹,叶少原的意思就是只要女儿安全出了城,他就没了后顾之忧,清霜总要有个人坐镇。简小聪,彭戈,韦离本来就是军中之人,便与残部并入了枭骑将军麾下,去了枭骑驻地。而风雨默则和虚小寒带着叶家众人进了城南角的阁楼。

那阁楼小白很熟悉,在京都的日子里,许多次经过那里,都是阁门紧闭,也不知是否有人在住,离开京都前,和胡泽喝的烂醉,也是醉倒在这阁楼下,那阁楼的名字却昭示着其不凡的历史。

“虚风阁”,两代王朝的国姓出现在这个阁楼名字里,其寓意也就很明显了。

敲门的是虚小寒,半晌后,那古旧的门还真的来了,里面走出一位颤颤巍巍的白发阿监,看到眼前的小寒,泪水在皱纹上流淌着。颤抖嘶哑的声音响起:“寒公主,您,……回来啦!”

虚小寒看着白发苍苍的阿监,上前道:“唉,二十年啦,我以为再也不会回到这京都,可如今还是回来了,而且是这么狼狈的回来了,帝国的局面,比当年还要糟糕啊,陈公公,你替我们虚家守阁几十年,真是苦了你啦!

这座在新佑朝建的虚风阁,本我皇爷爷虚若谷是为我风祖母造的,如今我和雨默便住进来吧。这是叶城主的家人,让他们也住这儿吧,清霜城已经陷落了,皓天总得暂时有个家。”

阁楼内出奇的干净,看来这位老公公每天都会细心的打扫,二十年从未间断,也着实不易。

薄暮时分进了餐,众人在阁楼一层的大厅坐下,虚小寒问老人二十年来怎么度过这寂寞的岁月,陈公公叹道:“阁楼之中无岁月,风雨阴晴任变迁,老奴每天清扫过屋子,便在阁楼上独坐看月升日落,偶尔也会抚琴弹些旧曲,聊以消遣时光。”

虚小寒道:“陈公公的琴艺,只有我有幸见识过,今日可否为我和雨默还有这几位清霜友人在这乱世岁月中弹一曲?”

陈公公道:“今日这阁楼来了新的主人,老奴难得有你们这些人来陪啊,今日就再弹一曲吧,再过几年,兴许我就弹不动啦!我的琴艺,虽说比不上白流风那小子,不过也不是俗人能听到的,琴声乃心声,弹来便是心底沧桑。”

老人从阁楼上取来一张枯木古琴,琴声起若水低语山涧,似风拂响林梢,一曲仿佛弹尽了二十年心事,曲终阁楼寂寂,众人犹自沉醉。

虚小寒起身感慨道:

秋意沉沉,西风冷触庭前竹。

白头阿监抱琴来,未语眉先蹙。

弹遍瑶池旧曲,韵泠泠,水流云瀑。

二十年过,江山虽在,伤心惨目。

尚记当初,京都无数名花簇。

笙歌缥缈碧云间,享尽神仙福。

太息而今老仆,旧阁楼,空守孤独。

不堪回首,暮景萧条,穷途歌哭。

次日,风雨默同小白进宫见了太子和风弥狂,局势动荡,风雨默这个逍遥浪子也无心再寄情山水间,风家的江山,风家男儿来守护。风弥狂抛却了固执的偏见,对风雨默说道:

“帝国大半疆土已失,我们风家兄弟再争又有何意义?我同夏司马商议过了,原戍边军重整后归你统领,我也要亲自出征了,源清流和楚天歌那两个家伙,我要让他们明白,白暮的大地上,还容不得他们横行。”

风雨默和风弥狂的亲征还是颇有成效,烈风五年,直到冬雪漫飞时,楚源联军没有再攻下新的土地,烈风六年暮春,楚源联军再次倾全部兵力出兵皓天城,与风弥狂和风雨默及夏远的四大将军军队决战风之谷。

风之谷,当年的黑白大战也是在谷中落幕,当年圣君虚若谷在这里重伤,虚心皇子在这里战死;当年源家三雄在这里死了两个,只剩如今再次带兵来此的源清流。

谷西一侧是楚天歌父子所率领的楚家铁骑,另一侧是源清流和源家主力三大将荒野谷实和望月三郎,西园寺菜农所率领的武士军。谷东则是白暮联军。

重组的戍边军被分为五大队,分别由风雨默,易允,简小聪,小白,韦离统领,他们的任务就是对战楚天歌父子铁骑大军。而风弥狂和夏远及四大将军则是作为主力迎战源清流的黑水武士军。

风之谷战役,是一个转折点,这一战以白暮的胜利而告终,从某方面来说,当源清流的胸膛被风弥狂的却邪剑刺穿时,源家大军的溃败已是注定的事情。

但白暮的联军悲伤的是,他们的皇帝,曾经是一个篡位的野心家,如今却也被源清流的鬼切重伤。源家大军撤退时也伤亡惨重。楚天歌父子失去了盟友,终不敌白暮联军,逃回长歌。

风弥狂被送回京都时已经奄奄一息,鬼切的戾气啮噬着他的生命,太极殿前,皇帝宝座上,他叫来了白如梦,太子小幽和沈非烟。

“我曾经错了,但我没有继续错下去,源清流的伤不比我轻,源家的溃败已成定局,小幽,我死后,把我葬在大昭吧,我对不起哥哥,但我也守住了这风家的江山。

现在我把他交给你了,让雨默辅佐你吧,不要难为如梦,大司空白如晦参与过密谋,但他治国还是有功的,把沈司徒昭回来吧,三司在,帝国不会大乱,我……”

小幽曾经无数次想过自己从叔叔手中夺回皇位,为父亲报仇,可没想到如今皇位的到手竟是这种方式。这股烈风吹了白暮五六年,曾吹起了征尘,吹乱了苍生,可如今风停了,心里却欢喜不起来,对于叔叔的憎恨,随着烈风的消逝而渺无踪迹了。

清霜城,大昭城在夏秋相继收复,冬雪初落时,楚天歌父子也被联军围杀,长歌城的天元棋楼上,白暮的乱世之局终了,长歌城主由长歌望族曲家家主曲凌风担任。保留白如梦王妃之位,由其暂代大昭城主之位。

次年春,风小幽正式登基,改元清风,于平定乱世有功者,皆封官拜爵。但令小幽颇为惋惜的是,有两人选择了辞官回乡。

风雨默知道沈修文的回归,三司既稳,小幽虽然尚且年轻,但朝局基本已定,遂向小幽辞去了戍边军统领职务,准备和虚小寒一块还乡。风小幽知道这位叔叔脾气,既然留不得,索性封了风雨默一个“逍遥王”,放任他回清霜城逍遥去了。

易小白作为小幽曾经的侍卫,乱离多年所做之事,小幽都记在心里,本欲让这位大才子留在自己身边效力,但小白的理由是多年沧桑心已倦,也辞掉了军中职务,和晓雪回清霜了。

烈风已去,清风继续吹拂,无形的清风之手,慢慢抚平着白暮大地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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