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情常
120 情常

烈风三年,风弥狂或许也感到了自己的过失之处,如果白暮真的毁在自己手里,也不是他费劲心机夺权的初衷,在三司的共议下,风弥狂向各城主发出了五方会谈的邀请,大昭,长歌,墨染,清霜,琴音五城各派一名大使,春三月三日,于京都皓天议谈诸城事务,以决定白暮未来的走向。大使这个称谓已经在白暮消失多年,上一次使用是尚未统一前的白暮战国年代。

大昭城其实仍在风弥狂控制下,大昭城主白嘉仁派出的大使名叫苏琴,长歌城主派出的大使名叫张移,琴音城派出的大使名叫

晏婴,是晏家的一个德高望重的族人,墨染的大使名叫唐狙,而清霜城所派出的大使则是兰清。叶少原显然对兰清寄予了厚望,希望这次会谈能达到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结果。

五城大使都是精明的人,不是巧舌如簧,就是老谋深算,也皆不辱使命,会谈没有令人失望,在各城大使的交涉下,大灾后支离破碎的帝国诸城间达成了一个临时停战协定。

大致内容就是:因墨染,琴音,清霜大部分区域受灾严重,风弥狂所统治的皓天,大昭两城,与楚天歌所统治的长歌城,六城五方势力一年间不得再彼此发动战争,以保证白暮不至毁灭于自相残杀。一年内,五方势力应积极推出一个对于帝国统一的有效方案,在不发动大型战争的前提下,给出一个诸城都能接受的条件。

人类总是在受伤后才学得乖巧,发现无谓的厮杀有时确实解决不了问题,既然自诩为文明人,那总是用野蛮的方式来处理事情也着实有点可笑。

这次五方会谈虽然只是几个人聚到了京都相会面坐聊了半天,但确实有了成效,烈风三年竟然真的各城都老实了许多。毕竟作为白暮主要的经济体,琴音,清霜,墨染三城的恢复工作还是很重要的,人们打来打去还不是为了利益。如果打到最后只余几座荒城,显然是不能为人所接受的。

这难得的休养生息之机,各城又进入了相对平和的发展阶段。清霜城诸镇的重建工作也一天天有了成效,夏日时,当小白随母亲再次来到灵楼,看到重建后的书院,心中多了一丝欣慰。

“这半年的努力,总算把书院基本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娘,你还打算继续来书院吗?”小白看了看脸上已经渐显岁月痕迹的母亲,静静问道。

“不啦,我也在书院呆了几十年了,也该歇息退休了,当年我刚来南溪镇时,还和你这般大小呢,我将最好的几十年时光都留在了这南山旁的小小书院,如今也累了,书院年轻一代都成长起来了,现在这书院都交给你云心姐她们这一代了,你看我如今两鬓都已有白发了,快五十岁的人啦,还奢求什么呢,现在我只想在清霜城多陪陪你,照顾一下小月儿,另外你舅舅既然也留在清霜,我们兄妹也可以常见面,这离乱大灾,反而让我有了能常陪在你们左右的机会啊。

我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啊,我打算今年先把你哥哥婚事办了,然后最迟明年,你也给我成个家,别只顾着胡闹疯闯,一个人单着,成什么样子。”兰梦一脸安静,似乎幻想着什么美好的事情,嘴角一丝浅笑,那一刻,小白仿佛又看到了儿时记忆中那个年轻美丽的母亲,也曾这样站在书院前。

烈风二年的大洪水加上离乱,白暮的人口锐减不少,烈风三年这稍微平和的一年,在诸城主的宣扬与支持下,休养生息成了这一年的主旋律。

所谓休养者,休战养民也;生息者,促嫁娶,繁衍也。这一年无论是富贵人家,还是平民百姓,婚嫁比例在官方的支持下明显提高了不少。从春到秋三个季节,小白亲自送了四次新婚贺礼,受邀写了数次新婚贺词。

姻缘这事情,有时谁也说不定,比如小白曾经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年十六岁时,元夕在烟波亭下汇聚的:白羽白霜兄妹,韦离,秋叶,若依,叶晓雪几人,如今竟有两对成了夫妻,曾经豪情万丈要去当伟大女编撰的秋叶大小姐最终竟嫁给了白羽,而梦想着一骑白马定江山的韦离却娶了白霜,这就是自己春夏所接连参加的两次婚宴。

而初秋的婚宴是去参加哥哥易允的婚宴,娶进门的嫂子也是以前月风的弟子,是哥哥曾经的师妹夜颜,恰好也是清霜城人氏,如今哥哥从皓天归来,在参与营救太子小幽的行动中,功不可没,叶少原也将其任命为城主护卫队队长,哥哥从剑风影卫带回的几个兄弟也一起并入了清霜护卫队中。

夜颜和水若寒也是原清霜护卫队成员,已经嫁给护卫队长九黎的水若寒就当了牵线的红娘,让这对本是旧识的好友的师兄妹成了眷属,易天和兰梦也对这位聪慧又颇具女侠风范的媳妇颇为喜爱。

秋末的婚宴的对象也是自己的熟人,人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但在这乱世之中,出城都是个问题,与其冒着危险去天涯寻芳草,反倒不如城里找,清霜姑娘叶不差,知根知底更是好,作为世交的琴乐坊和藏书阁,琴乐坊沈筝早就打着雪家姑娘的主意,对于经常往藏书阁跑的雪舞姑娘,那是认定了的媳妇。

只是这沈渺和雪文混的太熟,反倒是对这雪文的小堂妹下不了手,那雪舞更是离开月风直接跑到皓天去参加京试进了诗部作了编撰,如今雪舞回了清霜,那沈筝和夫人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大才女,自打雪舞回来后,天天带着儿子去藏书阁串门,春天串到秋天,还真把这个大才女领进了门。

琴乐坊和藏书阁在清霜城那也是颇有面子的机构,出席婚礼的人都是相当当的人物,至少叶少原的到场已是撑足了面子,开场贺文是竹林诗社社长玄叔夜所写,而作为新娘子雪舞的长辈,曾经白暮赫赫有名的“诗仙子”雪灵再封笔多年后,也再次提笔写下了祝词《贺新郎》:

又闻琴乐起!

原道是,佳偶双成,红线一缕。

执手共结新连理,山盟海誓如许。

此番是,公子如玉,

原是沈家俊郎君,

迎娶那,雪家俏才女。

情与貌,两相宜。

三世结缘今世聚,

想岁月,似梦如歌,匆匆而去。

能惜此刻好时光,便是神仙眷侣。

但相守,此生不移。

一阙祝词此生意,

贺新郎,且将红颜惜。

百年路,长相依。

小白作为新郎新娘的共同挚友,又顶着白暮新一代大才子的虚名,即使前有雪灵婆婆的妙词开场,还是挥笔写下了副篇祝词《玉女摇仙佩》:

雪家伊女,才清姿绝,红妆几多娇美。

懒懒鬓云,纤纤玉手,

当是人间姝丽,拟把名花比。

清霜正秋色,碧水云天,

也羡这,鸳鸯双侣。

惟是琴乐舞歌,似鸾凤和鸣,

清风吹裳,衣摇仙佩。

须信仙侣多情,

明月清风,静看流年似水。

才子佳人,执手盟誓,占得少年双美。

且举杯醉饮,共消得,赏心乐事良辰。

祝佳偶,比翼连枝,

白首不离,双双对对。

长相守,共度那年年岁岁。

琴乐坊自家人的乐舞表演那也是相当排场,水流觞的天籁之音再次奏起,抚琴的正是坊主沈筝。

宴会散后,沈渺送小白离开时道:“小白啊,屈指算来,咱们天字班那几十人,如今还单着的,没几人啦!你也要快点下手哦,你能再晃悠几年,可人家女儿家可等不了那么久。

青春就那么几年,若依,云瑶,晓雪,赶紧选一个吧,不然人家也不等你就嫁了人,你就后悔莫及去吧!纵然要辜负一两人,也比把人家全耽误了强。好好想想吧,论才华我不如你,可在感情问题上,你还是真是个榆木脑袋啊!”

人终究还是散去了,热闹了一天后,小白回到了城主府的别院里,秋色深深,心里却是百般滋味。看着一个个人儿成双对,才发现若是彼此皆年少时,自可无所忧思,可人终究还是会长大的。

大家都单着时,并不觉得一个人过有什么不妥之处,可若是只剩几人形单影只,这种孤独才有了令人生厌的感觉,那是什么怎样一种感觉呢?为何古来人皆为情所困,为情所伤,还是要不顾一切的去用一生时间来追问情为何物?

在城主府呆了很久了,既然缘起于此,又何故再作纠缠,小白第一次静下来认真思考了沈渺所说的话语,是啊,纵然辜负一两人,也强过消磨纠缠,误人误己吧,庭外脚步声传来,听了两年多,小白已经熟悉到了骨子里,那是晓雪来了。

“怎么还在这发呆,宴会上也没见你这么落寞啊,我好像看见沈公子对你说了一些话,莫不是你因此而又生忧思了?”晓雪轻轻说道。

每天都会来小白这儿聊会天,是晓雪的习惯,将小白安排在这城主府的议事堂别院住下,也是自己和爹娘商量的结果,毕竟自己平常一半时间都随爹娘住在城主府院内,偶尔也会去西园兰雪堂住几天,但大部分时间还是挺无聊的,让小白住进城主府,也是想找个人聊聊天。议事堂那几位老头子都有家眷,自然是住在各自家中,所以这议事堂别院反到没住几人,只有管家和几位仆人住在这里。

小白看着晓雪,忽然觉得遇到这个肯放下身份,陪着自己说话的女孩,真是三生的幸事,或许从那天元夕第一次在烟波亭见到那如画玉颜时,这缘分的种子便已经埋下了。

如今六年过去,小白第一次对着晓雪开心的笑了起来,站起来对晓雪说道:“你还真猜对了,确实是沈公子的话让我心生忧思,他说我天天对着你这位佳人不知道珍惜,真是个榆木脑袋,让我赶紧也学着他,早点成个家啊!”

晓雪听了小白之语,竟也呵呵的笑了起来,对小白说道:“算你脑袋还没蠢透,在城主府住了这么久,知道本小姐对你的情意啦?我还以为你个大才子脑袋从来不会开窍呢,心里只会想着诗剑风流,容不下儿女情长呢,如今是不是看看别人都出入成双入对,羡慕啦?

那就向我爹娘求婚去啊,你要是敢娶,我就敢嫁。不然我爹万一等不及,把我许配给城里其他人家的公子,你可后悔去吧!”

小白第一次见晓雪笑的如此开心,天边的秋月已经升起,小白对晓雪道:“时间不早啦,你还不回去,不怕你爹责罚你啊?”

晓雪看看一脸窘相的小白道:“哟哟,大才子害羞啦,看你这胆子,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爹既然让你住在这里,就是不反对我来看你,你看这月明风清,是不是颇有一首词的味道?”

小白想了想道:“莫不是白暮剑客白郎的《秋风词》,确实意境很像,那首词怎么唱的来着?你唱给我听吧?”

晓雪笑道:“好吧,看在你脑子开窍的份上,本小姐就给你唱一曲,你听好啦!”

晓雪的歌声在月夜下响起: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晓雪唱完,呵呵一笑,对小白道:“我回去啦,我等着你快点提亲去哦,既然我们相识了,那就不要再因为咫尺之隔,而空为这相思所牵绊,一扇相思门,推开知汝心,心底千万语,不如长相亲。我等你哦……”

月色下,佳人已去,小白望着天上明月,耳边还回荡着晓雪的话语,秋风吹起了青丝,也吹乱了情思,小白转身而去,回到了屋中渐渐睡去,依稀当年梦入清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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