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外几个宫娥进进出出，殿内能听见内监向小皇帝传报着流程，建成正要进去，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世子来的好早啊。”

回头一看，正是跑的满头汗的刘文静，建成自是疑惑，刘文静不过是秦国公府上僚属，没有旨意如何进得内宫，便问道“刘先生来陛下寝殿，可是有何要紧事？可得了召见旨意？”

“旨意倒是没有，要紧事还有一件。”刘文静说道，建成不解，便道“先生有何要紧事，要不您先进去禀报，只是先生未召进这内宫，可是大罪。”

“世子又多虑了不是？各宫门皆是唐公帐下，都是，自己人。”刘文静深意地一笑又道“二公子担心世子仁厚，特命我来相助。”刘文静朝殿内方向拱了拱手，“啊，不过世子放心，小臣断不会抢走您的功劳。”

建成明白了世民的用意，但身为兄长面子也挂不住，便道“那先生请回吧，今日早朝便有结果了。”

前朝已聚满了朝臣，时辰已过还不见小皇帝上朝，文武皆向丞相李渊问事，一言一语的猜测充斥在朝堂，其中亦不乏由丞相掌朝的言论，虽仍有杨门老臣所说的僭越，但都在小皇帝亲口说出禅位而告终。

殿下仍有文武伏身大拜，质问陛下是否被奸佞胁迫，甚至有武官在朝堂直接同建成世民动起手来，朝堂上骤然哗闹，不服之声也是越闹越多，宫门外也形成了势力对峙，不过这早就在意料之中，早有准备的内宫很快压住混乱。

小皇帝待内监宣了旨意，便站起身，摘下顶上冕旒放在龙椅上。“诸爱卿，朝堂上勿动干戈。”又上前一步道“李爱卿，这是朕最后一道旨意，请丞相接旨。”大丞相李渊面上的再三推脱，世民等人顺势便拜了吾皇万岁，李渊心中满意，在各心腹极力地推捧下接过了圣旨。

一路征战而来的军队摆平朝中官员的小小势力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借此朝廷内部就像流水一样换了个干净。

年过半百的李渊终于在情愿与不情愿来回徘徊着卸下大丞相的名号，披上从前从不敢正视的黄色龙袍。

李渊对着铜镜左右审视，头上的冕旒正了又正，他走到先夫人窦氏的牌位前，看了许久，开口道“夫人呐，这个泥潭，我还是跳出来了。”

“阿爹，虽还没有正式登位，但您这称呼可要变了。”身后两个儿子并排站着，建成提醒父亲，应以‘朕’自称，李渊便也明白，转过身道“皇亲和皇家亦不同，往后，阿爹只能私下喊了。”

“愿为父皇效劳。”建成和世民二人齐齐叩首一拜，李渊左右手扶起两个儿子道“加身黄袍并不是从此无忧了，收回玉玺，平定反王，复兴百姓，这才开始抗起这个担子。”

“对了，还有重要一事，也是阿爹考虑了很久的。”李渊握着两个儿子的手交叠在一起，说道“你们兄弟二人随父征战已久，各有功勋，如若阿爹登了大位，太子却只能择一人，为保将来安稳，阿爹便任建成为太子，世民由秦国公晋秦王兼统军大元帅，左膀右臂一文一武辅助阿爹，你二人可愿？”

自古嫡长子为先，立建成为太子也是毫无疑问，次子世民拜秦王，三子追封赵王，四子封齐王，拟下登位诏书的同时也定下了各位的封号，连同拜帅出征的日子也一并制下，逐级批阅，终于在一个吉时吉日，唐国公登了大位，改国号为唐，隋大业十四年亦成了唐武德元年。

建成回东宫的路上，脑中反复回响着刘文静那句话‘各宫门都是唐公帐下，都是自己人。’话虽如此说，但里里外外的人事安排都是世民定下的，也就是说，世民的人，往后进出内宫都不是问题。

“想啥呢。”刚进门，太子妃郑莲君便迎上来说道“眉头都拧一块儿了，出啥事儿了？” 建成见她着了一身极华贵的衣裙，问道“你这衣裳倒是合了太子妃的规制。”

“尚衣局早就来量制过了，旨意一下赶着就送来了，只是用了往年的衣料。”莲君比划着衣裳又问道“你受封了太子之位，该高兴才是，怎么一脸愁容啊？”

建成本想说说刘文静这话，转念便改了口“你上回说的纳侧妃一事，可有合适的人选？”

本来满脸笑意的莲君忽然僵住“还，还，还没有。”

“不必考虑了，回头我拟好名字，后续你看着安排吧。”建成说罢便匆匆去了书房，各省部新上任的官员家中有适龄女子的并不多，几个关键位置的官员如能结了姻亲关系，倒不乏是好事。

“没想到一切定的那么快。”无垢看着门口的匾额再次更换，不禁有些感慨，世民说道“这才是刚开始，守江山不比打江山容易。”

世民拉着她往院中走着说道“薛举已至扶风郡，出征在即，府上大小事都由你照看了。”

“这些你都不用担心，从事管家之事我也是学过的，管王府和管家也差不离吧，再有不明，我便去请教万姨娘和阿嫂，家中琐事不必操心，你只管打仗，平安回家就好。”无垢算了算日子，说道“你派去太原的人去了也有些日子了，惜容也快到了吧。”

“嗯？”世民停下步子，低眉思量片刻“虽说她已嫁入李家，但毕竟是夺了杨家的江山，她是前朝公主，说心里话，我还真有些信不过。” 他看向无垢问道“难道，你，放心吗？”

无垢被问的一愣，无垢疑惑道“说实话，我从未把她当公主，晋阳宫的时候，我只觉得她可怜，你与她也是拜堂结姻的，同床共枕的情谊，怎么还会怀疑……”

“我们，没有……”世民说罢，无垢忽地睁大了双眼，抬起眼眸看向世民，轻轻将手抽出，有些震惊，又似乎有些不信，世民再次握住她的手道“待她到了长安，我便予她一封和离书。”

“和离？”无垢从未听世民口中说出这二字，她摇头道“你怎么能有这样的心思？” “四明山那回，主上曾要我好好待公主，可毕竟李家取代了杨家，杨家女儿又是李家媳妇，只怕她这双重身份，在李家是煎熬。”世民也有考虑，继而道“不过你放心，她的往后余生，我也会安排妥帖。”

“我不同意和离。”无垢心中虽有酸楚，但仍不忍心弃惜容不顾，她说道“正因她的尴尬身份，如若现下再失去你秦王的庇佑，一个前朝公主，又被丈夫抛弃，这让她如何自处？”

“还有，她若觉得是煎熬，又为什么逃离江都直奔太原？”无垢反握住世民的手道“她没有家了，秦王府才是她的家，我们不能再抛弃她了，不是吗？”

世民一时语塞，听了无垢的分析，他忽然觉得自己对待金城公主的确过分苛刻，也觉得自己考虑的不够周全，同时，眼前的妻子，竟有这般心胸，也的确让自己有些愧疚。

无垢打量世民，见他没有回应，继续说道“放大来说，如今大唐初建，你若离弃前朝公主，毫无益处，若待她一应如旧，方显大国风范。”

世民将无垢揽入怀中，对妻子的愧疚，对公主的歉意，心里万千滋味，轻抚着妻子的发髻，缓缓道“好，我知道了。”

大唐建立后，大哥李建成受封东宫太子，便交了兵权给世民，只在朝堂跟着文武着学治国之策，大唐第一个拜帅的便是秦王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