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晋阳起兵——初入长安(一)
第二十九章 晋阳起兵——初入长安(一)

待金光散尽,这忽然间的大雨竟也出奇地停了,悠长的雷鸣也随着乌云远去,前方视线逐渐清晰,只是竟不见方才打的天地昏暗的二人。

早在天雷落地,世民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身上的衣裳都已湿透,这也顾不了,一声一声呼喊着元霸,走进这片战地,却丝毫看不见刚厮杀留下的血渍,痕迹都已被暴雨冲刷,元霸最后站立之处,只见半人高的深坑,坑里集了黑黄的雨水,周边黄土也被雷击的焦黑,依旧不见元霸,不见瓮金锤。

再远些,能看到一只瓮金锤,锤下压着已经变形的金冠,这是宇文成都所戴的金冠,世民明白元霸和成都已遭了不测,世民强忍着心中痛苦,对着这瓮金锤和紫金冠沉沉一拜。

曾经名震天下的第一横勇无敌大将军,曾经在丹阳宫护着为保护无垢和父亲抗争的宇文成都,还有爱吃爱闹的元霸,能扛起千金闸,使得千斤锤的神力少年,竟这样无影无踪的消失,这短短不过两个时辰之间,发生的一切,太突然了。

无垢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更分不清这泪是为元霸而流还是为成都而流,对宇文成都,她毫无感情可言,虽没有说出口,但她却知道宇文成都的心意,在丹阳宫里她也利用了成都的这份心意,保护了自己,这是一份没有说出口也无人知晓的恩情,他的死,无垢心里是真的难受了。

而元霸唯一留下的,就是在宇文成都冠上的那只瓮金锤,世民心中想着,这便是宿敌宿怨吧,两个时辰前元霸还说“若伤了他性命,赔他一条性命罢了。”这便即刻应验了,世民和无垢亲手挖开雷坑,将瓮金锤和紫金冠葬在一起,不起坟头不立碑,一切都像是战前模样,就让他二人来世不做宿敌,做一对手足兄弟吧,再见了元霸,再见了成都。

这一路回太原,每个人都心思凝重,太原家中本应元吉守着,却不见元吉,只有万姨娘和大嫂等女眷,大嫂抱着承乾一见无垢回来,大步过来道“总算把你带回来了,你说说这个天杀的长孙安业,自个儿的妹子都骗,真是个畜生。”

无垢也没有说话,默默地抱过沉睡的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大嫂见每个人都神情凝重,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都哭丧着脸呢?”

万姨娘也察觉出异样,拉过大嫂,摇了摇头,转身吩咐丫头道“去厨房做些吃的送来,再烧些热水,送到各房里去。”

李宝四处找了一圈,回来答道“二爷,四爷不在府中。”世民转头问大嫂道“元吉去哪里了?”

“别提了,老四也不是省心的。”大嫂指着门口方向道“咱爹怎么能把太原交给他这货,咱爹嘱咐他日日巡视郡城,他可倒好,日日巡视哪家有好看的姑娘。”

“荒唐,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满是花花心思。”无垢问道“姨娘怎么也不管教管教他。”

万姨娘摇头摆手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我怎么没管,这还有自己送上来的姑娘,我赶走几个,你知他说什么,说我一个妾室还管到他头上了,你叫我还怎么说。”想起三弟的死,再一对比四弟的荒唐,世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李宝,取我的步槊来。”

世民拿起步槊边便大门走去,无忌怕他正在气头手下没个分寸,忙叫妹妹无垢跟上,还没到门口,走在长廊便听见三三两两的女子嬉笑声,世民微一皱眉,加快了步子。

只见元吉一身酒气,一左一右揽着两个女子,身后还跟着两个姿色平平的,再后面还有两个被捆着绑着牵来的,荒唐,太荒唐了,父亲把太原交给他,又无人敢管他,这几个月来,元吉岂不成了土皇帝一般。

元吉嘻嘻哈哈地还未注意,世民手中步槊重重往面前一放,元吉转头一看,酒都醒了,吓得跌坐在地上,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二、二、二、二哥……”

“好你个李元吉,阿爹让你留守太原是让你花天酒地的?” 世民拿步槊打他的腿,凶道“给我跪好!”

“二哥,别打别打,我错了,我错了。” 元吉解释道“我再也不敢了,她们都是自己来找我的呀,二哥你就原谅我吧,千万别让咱阿爹知道。”

“还敢狡辩!”世民将步槊调转枪头,一棒把元吉打趴下“把这些姑娘都送回家去,挨家挨户赔礼去。”世民每说一句便打他一下,元吉只能嚎叫着求饶答应,见着元吉承受不住,无垢才劝开世民。

世民这回真生气了,下手也重,打得元吉背上都出淤血了,那晚,世民看着自己的双手,问道“观音婢,我是不是打的太重了?”

“他是该打。”无垢试好木桶水温道“水好了。” “就剩我们兄弟三个,老四这样放纵,真是气人。” 无垢也没有接话,走到门口,又回头道“我去看看他。” 世民一个人泡在温热的水里,想着儿时弟兄几人一道习武练功,心中百感交集。

元吉刚上了药,赤膊趴在床上,见二嫂进来,还气呼呼地把头转向另一边,“还生气呢?我看你是该打。”无垢站在他床头,他别着头说道“大哥二哥都有媳妇儿,单我没有,二哥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我,太丢人啦。”

“二哥这是为你好,别不识好歹,现在是什么时候,多少人命都丢在战场上了,你呢?”无垢甚少这样说话,也甚少和元吉交流,不过为了化解兄弟二人的隔阂,元吉撑起手臂道“我也可以上战场啊,阿爹不用我罢了。”

早在元吉出生的时候,窦夫人就曾说过,李家儿郎都生的俊俏,唯独四子元吉丑陋些,一出生也不带在身边抚养,小时没注意,如今也看习惯了,瞧不出他面貌如何了,不过长相的确和他三个哥哥没法比。因着这关系,父亲李渊多多少少也对这个儿子有些不重视,连受封姑臧郡公也只是传了旨意,无需入宫谢恩,元吉自己心中也明白,但也不敢说出口。无垢又教说他几句,他也没有辩驳,只求着无垢劝说二哥不要告诉父亲。

知道世民回来,李渊便招了他赶去长安受封,大哥李建成已经在长安多日,李家也搬进了丞相府,在京的一切都已打点妥当,这一去,除了姑臧郡公李元吉依旧留守太原,整个唐公的府邸都搬去长安,就如同十多年前从长安迁来太原一样,来时没有元霸,去时依旧没有元霸,不同的是,当年只有李渊一人护卫,如今李家的儿子们都已长大,都可以独当一面。

马车上妯娌俩说着话,谈起了无垢在丹阳宫的日子,大嫂凑近无垢问道“你在那里那么久,是不是……”她虽未说完,但从神色来看,无垢也明白了大嫂的用意,有些生气推她一把道“你说什么呢。”

“别气别气,那么俊俏一个人儿在手上,他们就没一个起歪心思?” 大嫂又道“与我说说又没事儿,我嘴紧着呢。”

无垢当真怒了,从她怀里抱过承乾道“你再这般胡说,我便不认你这个嫂子了。”

大嫂忙道“哎呀好了好了,没有就没有嘛,玩笑一下而已,别生气了。”她撩起车窗帘子,探头往外瞧了瞧,见无垢不理她,又搭话道“你听说了吗?这小皇帝机灵着呢,知道巴结着咱爹,日后得了玉玺,这宝座迟早得是咱家的。”

“亏的万姨娘没和咱们坐一车上,不然听见了又该说你了。”这个大嫂对无垢实心实意,无垢唯一不喜欢她说话,话满又咄咄逼人,大嫂有些不屑,怒了努嘴道“说不说的这都是实话,元吉有句话倒是对的,万姨娘虽是长辈,终究不是嫡母,我跟你说啊,将来咱爹得了位,只要万姨娘不是皇后,身价都越不过你我。”

“好了,这话可别再说了,到了京里更要小心。” 无垢说罢,大嫂摸了摸承乾的脸道“我知道了,就咱妯娌俩私下里说说,又没有外人,青鸾都还是我喂大的,对你我还能有坏心思吗。”坐在马车里颠簸的确是烦闷得慌,又听着大嫂喋喋不休,招呼了丫头过来照顾青鸾,无垢随后便不坐马车,随男子一起骑马走在前面。

这时听说丹阳宫被攻破,宇文化及向北逃去,郑国公王世充袭击了瓦岗,李密也没来得及追赶便折向洛口,整个北方四分五裂。

到了长安,世民的府邸还在整顿,便在相府入住,父子相见,李渊得知了三儿子元霸尸骨无存,世民得知了幼弟智云身首异处,二人都没有再次落泪,李渊沉默良久只是说道“元霸是去保护你们阿娘了吧,往后,你们三兄弟可要相互扶持了。”

小皇帝杨侑才十三岁,胆子小得很,处处听大业年间旧臣的安排,私下里会也喊李渊表祖父。

这是世民第一次走进大兴宫,提前三日沐浴焚香,卯时便要在南门候着,进了宫一个时辰才走到大殿外,得了旨意才挨个儿进殿,小皇帝坐在御榻上,大大的冕旒遮住他的神色。

殿下为首站立的是大丞相李渊,身后文官武官各列,参拜后便可坐在各自位上,特地点了世民出来受封,从太原公子成了右领军大都督,赐封敦煌郡公,除了内监宣读了几个无关紧要的旨意,剩下的便是百官进言。

朝堂上争论最多的,便是剿灭西秦霸王薛举之事,自也有武官争着为帅,而小皇帝不知如何,朝堂上僵持了许久,在内监提醒下,小皇帝才说了一句“明日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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