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的天,黑的海水,黑的人群。风也是黑的。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谁?谁在说话?
——…不要叫老大,我又不是街边的混混……
闭嘴…好吵……
——站在这里的人只需要一个就够了,这就是理由。
难过吗?愤怒吗?想还击吗?
——麻烦了啊那家伙……把枪带走了。伤脑筋…我去好了。
疲惫到连愤怒都冷却了,连眼泪都不知道该怎么流了。
什么都不会做的。
那……你为什么不去死?
——你是他们要杀的人?
明明没有人看见你。
——很让人满意的身份……救了!
明明没有人需要你。
——救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你能去到哪里呢?你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只是因为这个。
住口……
……不准再说了。
那你为什么选择相信?
——我要知道你的名字。
谁?
——白启。
林辞一倏地醒来。
然后下一秒就捂着腹部弯下了腰——没办法,伤口又裂开了一点。他先下意识地把枕头下的枪摸出来——P226,精致的流线型枪身十分漂亮,他握在手里又转头看靠在墙角的SSG04,灰色的狙击步枪足有一米之多,静静地立在那里。这种枪本来就无处可藏,她没有问,他也不会再解释什么。再看到窗外,天是不见星月的蓝黑,其余尽是漆黑和影影绰绰的建筑,偶尔有一两点灯光,看上去应该是午夜。
等一下,外面……有声音?
他的外套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只能把手枪别在腰间,为了不扯到伤口,慢慢地走出去。
客厅里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还有微弱的音乐声,林辞一站在客厅边上,看到电视屏幕上正亮着变化不定的光,沙发上的人刚好转过头来:
“辞一?怎么了?”
“……没什么。”林辞一走到沙发旁,看向电视。屏幕里正演到散发白衣的女鬼从床头慢慢出现的场景,大晚上的看到着实有些吓人。他转头看向白启,白启正好也转向他,感觉他要问什么就自己解释:
“这个是前两天刚上映的日本的恐怖电影。”
“……”林辞一并不知道她给他解释这个干什么,而且…他并没有说他想知道……
“海报宣传上说「下一个会是你吗」。”
“……所以呢?”林辞一觉得他这个时候需要给一些反应,要不然可能会让对方觉得尴尬,不过现在他自己已经有些尴尬了。
“想知道到底会不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女孩睁着漂亮的眼睛认真地说。
林辞一沉默了,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这场对话总给他一种要么她有病要么自己有病,而且还病的不轻的感觉。他低声说了句“我回房了”就往回走了。而白启坐在沙发上没有看他,也没有半点要关掉电视或把声音调小一点的意思。
......
林辞一抱着那把修长的SSG04,冰冷的金属给他一种安全感。他侧脸看了眼窗外。
他身上的枪伤有三处,肩胛骨处一处,打中的是口径不大的卡宾枪,而且是贯通伤,所以只是肌肉撕裂的伤,算不得太严重。腹部的是追他的那把M1911造成的伤,没击中要害,但是步枪的弹壳在身体里比较要命,估计造成其他创面了。比较致命的是胸口处,靠近心脏的伤,和肩胛骨处一样是卡宾枪造成,但是子弹可能是伤着脏器,肺脏之类的,弹片或许还有点擦着心脏。
林辞一从兜里掏出一粒子弹,这是他当时仅剩的SSG04里的那颗子弹,最后没有打出去,他想了想,将子弹装进去,又重新躺下。伤口处疼痛难耐,这种不断刺激神经的痛觉根本让人无法入睡,脑子却因为疼得太过而一阵阵发昏。林辞一翻了个身,又闷哼一声,睁着双眼看天花板。
他其实并没有相信白启这个人,也不相信她的无条件救助,只是他现在孑然一身,别无选择。他看得出来这个人没有任何功夫底子,她的家里很平常,她对他的态度就像是对一个路人,不,他感觉……就算是直视着他,她的目光实际也没有分毫落在他身上,她不害怕她的枪支,不在意他的来历,甚至,偶尔他还会产生一些可笑的错觉,好像这个人是真的……毫无理由地帮助他一样。
外面还隐隐传来电视声,林辞一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外面又传来了窸窣的走路轻声,墙面钟表的秒针分针越来越清晰地咔咔作响,他竟然有了些睡意。
......
第二天下午。
“真的不用我给你换针吗?”
白启一边从书架上拿一本书一边问。
林辞一“嗯”了一声。起码表面上这个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他满是针孔的双手,……也就暂且不提了。
“我以前稍微了解一些医学常识,自己换就好。”
“那,这些,”白启拿出药单,“药还需要吗?”
林辞一没打算矫情:“要。”
就他听到的这个人的语气,好像是如果他说不要她应该真的就不买了,然后他就要等着伤口流脓或者发炎随之引发各种并发症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