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看到过他吗？你的仇人？”

第二天两人坐在一一起的时候，周楚楚没想到魔方上来就问这么一个问题。

周楚楚沉默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答道：“……见过几次。”

好在魔方并没有吃惊和追问，而是点点头：“那接下来就方便多了。”

周楚楚疑惑地抬起头，白启换了一个话题继续问：“昨天给你的袋子呢？”

“我放在家里了。要取过来吗？”

“不用。把那些纸片3个一组，”白启顿了顿，“把它们溶在水里。泡烂还是剪小，或者说是其他的什么方法——随你，就这几天，到不太能看出来溶液里面有东西的时候拿着过来找我。”

周楚楚点了点头，脑子里认真地记着——魔方要求她们之间不能有任何文字或者电子信息类的记录，只能有语言交流。她们每一次见面的时间也是上一次口头约定的。

“另外，最近多和你在天泽商贸里认识的那个人来往一下。”白启补充了一句。

“啪”——

训练优良的侍应生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低声询问了那位脸色苍白的小姐几声，然后有条不紊地指挥人将地上的杯子碎片打扫干净。这只是一件小插曲，这家高档餐厅里的其他顾客马上也转回到了自己的事情上。

天泽贸易有限公司是傅生华的公司名。

“你…，你怎么……”

“那么吃惊吗？”白启停下玩魔方的手喝了一口茶，又低下头继续转魔方。

“……”

刚开始就感觉有些不对——当她说到需要公司的资料时，周楚楚的回答是“我整理一下明天给你”。就算只是玩票性质的公司，但毕竟有家族在后面撑腰，一天之类收集到公司内部的一些资料也不太可能。是一开始就收集好了没拿出来，所以一晚上就可以搞定？那她为什么不一次拿过来？还是她有其他特殊渠道所以可以快速拿到？

而第二天，那份公司的资料也确实很详细，还有傅生华的资料，不是事无巨细的那种，很像一个旁观者不经意间的观察而得出的那种断断续续的工作日常，哦，这当然也只是她的个人感觉，即使在问了周楚楚她的职业，知道了她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所以通过什么豪门贵族的渠道获得信息的可能性不大之后，以及刚才，她亲眼见到过傅生华「几次」这一点。

就连刚才，她也不过是诈她一下。

周楚楚咬唇沉默不语，白启悠悠地出声：

“你昨天做得不是很好吗。你觉得是‘利用’的那个东西。”

周楚楚猛地抬头，眼神里掩不住的惊慌和难过，还有一种秘密被揭开的尴尬。白启继续出声：

“我不喜欢委托人隐瞒一些有利的信息。特别是在这个「有利」针对的大多还是你们自己的情况下。”

对方的声音安静的仿佛泉水叮咚流淌，好听清透，周楚楚却瞬间有种寒毛竖起的感觉，明明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做，却让她本能地感到了一种黑暗中被人从背后盯住的危险。她抿了一下唇，声音苦涩地开口：

“我…我只是不想和他……，”周楚楚猛地喝了一大口茶，感觉到胃里多了一点温度，才继续断断续续地说：

“…他是我大学里的学弟……当时，我们关系很好…毕业后他和我在同一所城市，然后…他进了天泽贸易……他把我当朋友，…刚开始，我也拿他当弟弟……可是…”周楚楚有些微微的哽咽，“…他不知道我这几年来几乎每一次和他会面都或多或少地和他谈他们公司的事，只是在收集信息而已，……他当时受不了公司里面的一些事，我劝他留下来，也只是为了不断绝这个信息的来源……本来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还会经常在一起聚一聚，到了最后…我就只有在收集信息的时候才会叫上他了……我真的不知道，我，我……”

没错。有一个在天泽商贸的朋友，在说到收集公司的资料时，她才会有这么快的速度，所以关于傅生华的日常动态才会多以公司生活为主。也就是因为这个，她在说到有关傅生华公司方面的信息时才会因为愧疚出现眼神四散，沉默或者脸色不佳这些不自然的举动。

所以啊，仇恨可以改变一个人。从懦弱到残忍，从天真到自私。

“中止委托也没关系。”就当她来西安旅游了。不过再怎么说还是让她白跑了一趟的周小姐，就要惩罚一下了。

“不。”周楚楚的声音突然响起，金石般坚硬冰凉。“要杀了他，”她的神情逐渐冰冷，以至于带上了一份狰狞，“一定要杀了傅生华。”

已经回不了头了，从她找到那个聊天室，并看到了魔方开始。

“那么，”白启停下魔方，用她那色调淡漠到几近灰色的眸子看着周楚楚，“好好地注视那个人，他身上的你所憎恨的，恰恰是你可以利用来杀死他的。”

周楚楚沉默了一会儿，低声答道：“我会的。”

白启突然转了一个话题：“能不能做到在他面前就像是陌生人一样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大概……不行。”周楚楚咬了咬牙，同时又有些忐忑地望向白启。

“从现在开始，不管是通过你的朋友见到他还是看他的照片，在最短的时间内熟悉他，”白启看了一眼周楚楚的脸色，”到时候不会有很频繁的接触，但是你必须在接触的过程中没有破绽。”

......

在这之后又过了两天，期间白启并没有什么动作，周楚楚也只是抽空给白起说了一下傅生华的情况，并断续拿来了那几瓶水，因为纸片被剪得实在很小，所以只是泡了一两天水里面也就看不见了。之后又试了一下药效，也没什么大问题。三天后的下午，两人坐在一家小商场外面的休息区。

“明天是中秋节，要放两天假，”周楚楚说，“天泽商贸有比较高层的人说好像傅生华近期要回一次本家，所以短时间内公司不会再运作。天泽商贸整体员工这几天都在加班，明天再加半天班，因为要处理其他的一些杂事。”

“另外……天泽贸易明天上午的员工应该会走的很干净，很可能有人会提前离开，”周楚楚有些紧张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他们公司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很多人都是那样，而且加班的话应该会有很大怨气。”

后面那一句应该是她的那个朋友说的。白启点头，问：“公司高层呢？”

“公司高层明天可能只需要做一些签字之类的程序就可以回家了。反倒是中低层的员工应该要留下来做一些苦差事，我那个朋友今天给我说他们明天要留到最后搬一些货物。”

周楚楚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了，傅生华今晚要和他的几个朋友去夜色酒吧。另外我今天早上有泡最后一瓶药水，算上之前那些一共有4个小瓶，我都拿着。”

“你拿着就好。”白说。

之后周楚楚又谈了一些傅生华的工作日常和他的那个朋友的一些情况，不久，她起身去超市里买零食——为了让她们看起来更像是出来狂街的悠闲朋友。白启则留在原地玩魔方。

已经到了下午，夕阳在白起的半边脸上打下阴暗交替的影子，使她的脸庞愈发立体动人的同时，多了一点让人颤栗的鬼魅。白启凉薄如水的眼瞳微移了移，突然，她手中的魔方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加快了转动，几秒后，六面完整的魔方“啪”地一声放在桌上。

枷锁缠绕的房间打开了大门，黑暗得到了应允向外爬去。

周楚楚这时候已经买好了东西，正提着袋子往这边走。她走到桌旁放下袋子却没有坐下——因为本能地觉得现在的魔方有一点危险。岂料下一刻魔方就转过头来问她：

“能直视他了吗？”

周楚楚知道魔方问的是谁。捏紧了塑料包装袋，她点头：“可以。”她这几天基本上是无时不刻地盯着傅生华的照片，暗地里还通过章洋见了两次。

“今天晚上十一点在夜色酒吧见面。”

周楚楚愣了一下，突然心里想到了一个可能，声音颤抖着发问：“是……”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兴奋。

白启将桌上的魔方放入兜里，起身轻声说：

“开始了，你的「光天化日」。”